《青灯诡谭》
五更雨歇,沈墨白在铜盆前盥洗,水面忽地漾开一圈金纹。他猛地后仰,却见倒影里自己双耳竟变得尖翘,覆着层细密绒毛。
"血咒的副作用罢了。"阿蘅的声音从梁上传来。她倒挂在房梁啃蜜饯,裙摆垂落如倒开的昙花,"沈公子祖上既与狐族通婚,这点妖气算不得什么。"
水盆突然"咔嚓"裂开。沈墨白这才注意到包袱散开处,那盏青铜古灯正泛着青荧。灯身上缠绕的蛟龙纹竟在缓缓游动,灯芯处一点朱砂如活物般搏动。
"有意思。"阿蘅轻盈落地,耳尖绒毛炸开,"这盏照妖灯里封着千年蛟血,专克我这样的精怪——公子从何处得来?"
书生尚未答话,窗外忽传来铁轮轧过青石的声响。阿蘅脸色骤变,袖中甩出三条狐尾卷住沈墨白:"走!那瘸子用伥鬼探路呢!"
破庙残垣间,阿蘅指尖燃起幽蓝狐火。火光映照下,她右腕银铃显出一道陈年剑痕。
"二十年前令尊执此灯进山,说是要降服为祸的狐妖。"她突然将蜜饯塞进沈墨白口中,"尝尝,可认得这个味道?"
酸甜滋味在舌尖炸开的刹那,书生眼前闪过陌生画面——青衣女子在杏树下教孩童腌渍果脯,那女子回眸时,分明长着与阿蘅一样的琥珀色眼睛。
"这是...沈家秘方?"
"是你周岁时,我姐姐教的。"阿蘅的指甲突然暴长三寸,划破地面积水。水面浮现出钟无涯轮椅的倒影,他正将一张血淋淋的狐皮钉在废宅门板上。
子时三刻,青铜灯无风自燃。
沈墨白看着灯焰中扭曲的人影——那是钟无涯在剥取狐妖内丹。更骇人的是瘸子腰间玉佩,在火光中清晰显出"沈"字暗纹。
"猎妖人世代姓钟,怎会有沈家信物?"书生话音未落,阿蘅突然痛苦蜷缩。她背上绿衫裂开,露出三道深可见骨的鞭痕,伤口中竟嵌着细小的铜铃碎片。
"九节鞭上的镇魂铃..."狐妖咬牙拔出碎片,"你且看清楚了!"
碎片落地化作血珠,汇成一幅画面:年轻时的沈父将玉佩交给健步如飞的钟无涯,背景里躺着数具狐尸。
阿蘅的声音带着金石之音:"现在明白为何我非要你的心头血了?你们沈家人的血,是解开这盏灯封印的钥匙!"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庙外槐树突然无风自动。沈墨白怀中古灯剧烈震颤,灯芯迸出一道青光,将试图逼近的伥鬼钉在树干上。
"灯认主了。"阿蘅复杂地望着书生显现狐相的倒影,"接下来每用一次,你都会更像我们..."
远处传来轮椅压断枯枝的声响。沈墨白突然抓住阿蘅的手腕,触到那道剑痕时,两人同时一震——书生指尖泛起金光,狐妖伤口竟开始愈合。
"有意思。"阿蘅凑近他耳畔,犬齿轻擦过耳垂,"看来沈公子注定要当我的药引子呢。"
暴雨再临,将追踪的血符冲散。两人身影消失在雨幕中,只余青铜灯在地上投出交叠的影子——一个书生,一只狐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