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宁决定在下山前 重新研习一遍关于灵草的知识。
后山灵力云绕,阵阵清风拂过,只觉心内舒爽
浓郁精纯的天地灵气便如温和的潮水般包裹而来,呼吸间都带着草木的清新甜香。
奇花异草在灵壤中舒展身姿,叶片花瓣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折射着晨曦的光芒。
一阵带着凉意的山风拂过,吹动伏宁额前的碎发,也吹散了心头的些许烦闷焦躁,只觉灵台一片清明舒爽。
伏宁掏出她那本翻得有些破旧的《百草图鉴》,小心翼翼地对照着书页上精细的绘图,在灵田垄沟间弯腰寻找。
“赤精藤……茎秆赤红,叶如细鳞,缠绕而生……”她拨开一丛茂盛的荧光草,眼睛一亮:“找到了!”
刚拔起一株,旁边另一株外形极其相似,只是叶片边缘锯齿稍显不同的藤蔓又映入眼帘。
“咦?这个……看着也好像啊?” 她左右手各拿一株,凑到眼前,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小脸皱成一团,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书上的图样仿佛在眼前旋转重叠。
纠结半晌,她果断地一跺脚:“不管了!两个都要!” 于是,两株“疑似”赤精藤被她一股脑儿丢进了背后的竹筐里,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忽闻一阵清越悠扬的箫声,如潺潺溪流,似袅袅云烟,穿透了林间的静谧,悠悠然传入耳中。
她采药的动作顿住,侧耳倾听。
箫声空灵婉转,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宁静,却又在深处隐隐透出难以言喻的寂寥,与这生机勃勃的灵山形成奇妙的共鸣。
好奇心瞬间压倒了采药大业,伏宁首起身,循着那仿佛来自山林深处的天籁之音,拨开挡路的枝叶藤蔓,一步步向声音源头探寻而去。
小心翼翼地拨开最后一丛茂密的草丛,眼前的景象让伏宁瞬间屏住了呼吸。
一块光滑的青石上,薛狸萧先生正闭目静坐,修长的手指在翠绿的玉箫上灵巧地起伏跳跃。
几片碧绿的叶子不知何时飘落,点缀在他的发间
更令人惊奇的是,石下周围,竟安静地围坐着大大小小数十只灵兽……此刻它们全都收敛了气息,或趴或卧,竖着耳朵,眼神温顺而专注,沉浸在那动人的箫声里。
恰在此时,一道金色的晨光穿透林间薄雾,他素色的衣袍仿佛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整个人沐浴在光尘中,宁静又仿佛山林中的精灵。
伏宁脑子里瞬间蹦出一个荒谬又贴切的念头:“这……这是……白雪公主吗?在给森林里的小动物开演奏会?”
她连呼吸都放轻了,蹑手蹑脚地在离青石和兽群稍远一些的树根旁坐下,蜷起双腿,双手抱着膝盖,也加入了这场无声的听众席。
箫声流淌,前调如春风拂过新绿的山谷,带着万物复苏的喜悦和生机勃勃的活力,让人心旷神怡。
然而,曲调渐渐转承,后调变得如寒夜般孤寂,一种深沉的悲伤弥漫开来,丝丝缕缕,缠绕心头。
伏宁注意到,身旁离她最近的一只小灵狐,喉咙里发出细微的、近乎呜咽的咕噜声,晶莹的泪珠竟从它宝石般的眼睛里滚落下来。
其他灵兽也纷纷垂下头颅,发出低低的、充满共情的悲鸣。
这浓郁的哀伤氛围感染了伏宁,她心口也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眼眶微微发热,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悄然弥漫开来。
最后一个音符如同叹息般消散在空气中,山林重归寂静,只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薛狸萧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总是含着温和笑意的眸子,此刻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深水般的忧伤。
但当他的目光落在树根旁那个小小的身影时,那抹忧伤迅速隐去,熟悉的温柔笑意重新浮现唇角,如同春风化冰。
“在采灵草?”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伏宁耳中,伏宁连忙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下意识地颠了颠背后装得半满的小竹筐,筐里的灵草叶片哗啦作响。
毕竟她在薛先生的课程中成绩最差
薛狸萧抬手示意她走近些,坐到青石边的草地上。
那些灵兽们只是抬起眼皮好奇地打量了一下伏宁,见她并无恶意,便又懒洋洋地趴伏下去,继续享受这宁静的晨光。
薛狸萧的目光落在伏宁的小筐里,温和地指出她采摘的几种灵草。
他拿起那两株让伏宁犯难的藤蔓和花朵,耐心地讲解它们叶片脉络的细微差别、生长环境的偏好、以及药性的天壤之别——一种性烈如火,是主药
另一种性寒带毒,误用会炸炉。
又告诉她如何观察草叶光泽、露珠凝结状态来判断最佳采摘时辰。
伏宁听得认真,赶紧掏出她的小本本唰唰唰地埋头记录,在薛狸萧结合实例的讲解下,思路忽然变得清晰明了,仿佛眼前蒙着的一层厚纱被骤然揭开。
“谢谢老师指导!”伏宁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充满了豁然开朗的兴奋,“我好像开窍了!”
薛狸萧看着她温柔地点点头。
心中的困惑解开,伏宁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那动人的箫声上。
她仰着小脸,好奇地问:“老师,您刚才吹的曲子真好听,叫什么名字呀?我在灵田那边采药,不知不觉就被引到这里来了。”
薛狸萧抚摸着手中温润的玉箫,听到问题,眼神几不可察地黯淡了一瞬。
他沉默片刻,才轻声回答:“此曲……名叫《云梦》。”
念出这个名字时,他唇角努力维持的温柔弧度显得有些勉强和牵强
伏宁歪着头,清澈的目光带着不解和关切,小心地问:“前调听起来让人特别开心。可是……后面为什么那么悲伤呢?听得心里……酸酸的。”
她指了指旁边那只眼睛还湿漉漉的小灵狐,“连它们都听哭了。”
薛狸萧的目光投向远方层叠的山峦,又似乎穿透了时空,望向了某个早己消逝的幻境。
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沉的怀念,缓缓开启尘封的记忆:“因为,我的家乡,就叫云梦……”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舌尖回味这个既甜蜜又苦涩的名字。
“那里……曾是真正的洞天福地,钟灵毓秀,万物有灵。草木会低语,山石有精魂,它也是世间众多灵兽的起源之地,是我们血脉深处的故乡。”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虚幻的、充满幸福感的苦笑,沉浸在短暂的回忆里,“原本……那里的生活,平静得如同美梦。我们与天地共生,与万灵为友,无忧无虑……”
然而,那虚幻的幸福笑容瞬间冻结,他握着玉箫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捏碎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可是有一天一群黑衣人毫无征兆地闯了进来……他们…无恶不作” 薛狸萧的声音哽住,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眼中瞬间涌上无法抑制的怒火和深不见底的悲恸。
“那片生机盎然、美不胜收的仙境,就变成了死寂 散发着恶臭的炼狱 尸骸漫山遍野,血流成河”
他闭上眼,仿佛要将那末日般的景象从脑海中驱散,肩头有着细微却剧烈的颤抖。
“更可恨的是他们用可以禁锢灵力的锁链专门抓捕那些刚刚化形、力量尚弱的同族 像对待牲畜一样折磨虐杀” 他猛地睁开眼,眼底是一片仇恨与冰冷,“而我……亦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