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霄攥着祖父房玄龄的玉带不肯松手,奶声奶气的哭喊穿透相府回廊。房玄龄轻抚着孙子发间的火焰胎记,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长叹——儿媳李雅望塞进行囊的银针还带着体温,而儿子房云销佩刀上的《咏风》诗纹,此刻正与千里之外的滕王阁遥相呼应。
波斯的血月阵在边境蔓延,暗紫色妖雾吞噬城池的消息每日八百里加急。唐太宗却在太极殿中抚掌冷笑,指尖着密诏上"欲成大器,必先淬火"的朱批。当房云销夫妻踏入滕王阁的瞬间,他己隐去龙袍,化作白发老者立在江风之中。
敦煌的风沙拍打着客栈窗棂,房云销将滕王阁序残卷铺在斑驳木桌上,狼毫蘸墨的手却悬在半空。烛火摇曳间,李雅望跪坐在他身侧,玉镯轻碰砚台发出清响,惊散了即将滴落的墨珠。
“还记得扬州的雨吗?”她忽然开口,指尖抚过他手背的旧疤,“那时你举着诗剑冲进妖雾,我就知道,你从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战。”窗外风沙骤然加剧,将客栈的木梁震得吱呀作响,却盖不住她微微发颤的尾音,“可这次面对天魔...我怕...”
房云销猛地转身,握住她冰凉的手贴在自己心口。狐妖玉佩在怀中发烫,映得两人眼底泛起微光:“雅望,你总说我是仗剑护苍生的英雄。”他的拇指着她掌心的银针茧,“但没有你在身后,那些诗魄不过是无根之木。扬州东仓你为我挡下利爪,滕王阁上你以血引动诗魂...你才是我所有勇气的来源。”
李雅望眼眶泛红,突然笑出声来,泪珠却顺着脸颊滑落:“房大人何时学会说这般情话了?”她抽出被握住的手,轻轻点在他眉心,“若这次能活着回去,你可要每天给重霄讲一个诗魄故事。还有...”她声音突然放轻,玉镯贴着他手腕,“等风波平息,我们再去扬州看海棠,就我们两个。”
房云销喉间发紧,将她颤抖的身躯紧紧拥入怀中。窗外的风沙仿佛都被隔绝在三丈之外,唯有彼此交错的心跳声,与玉佩中狐妖若有若无的吟唱共鸣。“雅望,若真有不测...”他话未说完,便被她用指尖封住嘴唇。
“不许说傻话。”李雅望仰头望他,眼中倒映着跳动的烛火,“我们要一起看着重霄长大,要把诗魄的力量传遍大唐。”她取下玉镯,将两人的手叠在一起,“你写你的千古骈文,我守我们的小家,这就是我们的约定。”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沉闷的雷鸣——天魔即将冲破封印的前兆。房云销低头轻吻她发顶,在她耳边低语:“等我写完这篇‘镇魔序’,就带你去看全天下最美的海棠。”两人相视而笑,十指紧扣,掌心的温度透过玉佩,在黑暗中燃起一簇永不熄灭的光。
雅望,世界是残酷的,即便如此,我也依然爱你。
听到这句话李雅望眼眶再次,她紧紧回抱房云销,仿佛要把自己的力量全部传递给他。
"开始吧。"李雅望腕间玉镯迸发青光,映得她苍白的脸泛起坚毅。房云销挥毫的刹那,整个滕王阁轰然震颤,王勃残留的诗魄从梁柱间苏醒,化作金色流萤缠绕笔端。"豫章故郡,洪都新府!"第一句落下,赣江潮水倒卷,浪尖凝结成万千诗剑,将首批袭来的波斯咒术兵斩成齑粉。
唐太宗望着江面上翻涌的诗浪,眼中闪过赞许。他暗中调动的玄甲军化作虚影藏于云层,只待关键时刻——正如二十年前他默许房云销涉险扬州,此刻更要借波斯的威胁,逼这对夫妻突破诗魄桎梏。当巫师祭出混沌珠残片,黑芒即将洞穿李雅望时,房云销突然将她护在身后,笔锋一转:"穷睇眄于中天!"
滕王阁顶端的鸱吻活转,吐出王勃封存千年的诗魄精魂。李雅望趁机咬破舌尖,血珠滴在玉镯上,与丈夫笔下的诗行共鸣。暗紫色妖雾中,唐太宗袖中的传国玉玺微微发烫——这是他刻意泄露的情报,故意让波斯人误以为李雅望身怀月神之力,只为引出夫妻二人的全部潜能。
"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房云销的声音混着雷鸣炸响,诗魄凝成的锁链缠住混沌珠。波斯巫师这才惊觉中计,却己被李雅望用银针钉住命门。当最后一句"槛外长江空自流"收锋,唐太宗缓缓现身,望着满地狼藉抚须大笑:"好个诗剑合璧!可敢再接朕一道密令?"
房云销与李雅望对视一眼,同时单膝跪地。江风卷起滕王阁序的残页,在他们身后拼出完整的金色长卷。重霄在相府的啼哭突然止住,怀中狐妖玉佩泛起微光——这场看似危机的战局,不过是大唐天子精心布局的棋局。
太极殿的铜漏滴到三更,唐太宗将染血的密诏按在龙案上,烛火映得"以战养战,锻国之利刃"的朱批殷红如血。窗外传来玄甲军换岗的脚步声,他望着舆图上用朱砂标记的漠北妖窟,忽然想起房云销在滕王阁挥毫时,诗魄凝成的金色锁链与传国玉玺共鸣的场景。
"陛下,波斯余孽己按计划退往漠北。"贴身太监的声音惊破寂静。唐太宗着腰间的玄铁令牌——那是开启敦煌古阵的钥匙,也是守护大唐千年的最后底牌。他想起李雅望重铸的玉镯,想起房云销剑上愈发明亮的《咏风》诗纹,嘴角终于露出释然的笑意。
敦煌城外,狂沙如刀刃般割着众人的脸。房云销展开滕王阁序,发现空白处竟浮现出新的字迹:"欲破天魔,先破心障"。他猛地抬头,看见云端若隐若现的玄甲军旗,还有那熟悉的明黄龙纹——唐太宗竟亲自率禁军压阵!
"云销!看祭坛!"李雅望的呼喊被风沙撕碎。狐妖九条尾巴暴涨,卷起漫天经卷,露出地下青铜锁链上斑驳的血痕。房遗爱魔化的瞳孔突然闪过清明,嘶吼着用佩刀斩断自己被侵蚀的右臂:"这是皇室...世代守护的封印!"
就在天魔即将冲破桎梏的刹那,唐太宗的声音穿透沙暴:"以朕之血,续千年之誓!"玄铁令牌化作流光没入祭坛,帝王的鲜血顺着锁链蜿蜒,竟与王勃当年封印的诗魄产生共鸣。房云销与李雅望同时领悟,夫妻二人西手共执狼毫,在漫天沙暴中书写:"天地为炉,苍生为火,炼此诗魂,镇魔平乱!"
金色诗魄与龙血交融,形成遮天蔽日的光网。天魔的嘶吼声中,唐太宗望着浴血奋战的房氏夫妇,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他亲自来房府看望婴儿,只因卦象显示"诗剑双绝,可护大唐三百年"。如今,这盘横跨两代人的棋局,终于到了最关键的落子时刻。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沙雾,敦煌佛窟的壁画突然焕发出新的色彩。房云销望着远处骑马而来的帝王,终于读懂那些看似冷酷的布局——原来真正的明君,是将天下苍生都当作棋局的执子,却又在每一步落子间,藏着对江山最深沉的守护。
敦煌之战后的庆功宴上,李雅望捏着酒盏的手指节发白。望着高台上谈笑风生的父亲,她腕间新铸的玉镯突然发烫——那上面还留着敦煌祭坛迸裂时的裂纹,像极了她此刻破碎的心情。
"好个'欲成大器,必先淬火'。"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转身走向廊下的梧桐树,"原来我与云销,不过是您棋盘上的两枚弃子。"话音未落,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唐太宗己换上常服,手中握着她儿时最爱的糖画凤凰。
"还记得你五岁那年,偷爬这棵树摔破膝盖?"帝王将糖画递来,糖丝在月光下泛着琥珀色,"那时你哭着说,凤凰就该在天上飞。"李雅望别过脸,却见糖画突然变形,化作敦煌战场上缠绕天魔的诗魄锁链。
"波斯、漠北,皆是朕亲手布下的局。"唐太宗轻抚树干上的旧疤痕,"但看见你在滕王阁前被混沌珠残片击中时..."他的声音罕见地发颤,"朕才明白,有些棋子,朕终究舍不得落。"
李雅望猛地转身,玉镯与糖画凤凰同时发出清鸣。记忆如潮水涌来:幼时父亲教她辨认星图,出嫁时悄悄塞进嫁妆的护心镜,还有敦煌沙暴中,那道替她挡下致命咒术的明黄龙影。
"您早该告诉我们。"她的声音带着哽咽,"而不是让我们在黑暗中摸索。"唐太宗望着漫天星辰,将糖画轻轻放在她掌心:"因为真正的凤凰,总要自己冲破烈火。"梧桐树影婆娑间,他的身影与二十年前那个抱着啼哭婴孩的父亲渐渐重叠。
远处传来房云销寻找的呼唤,李雅望握紧渐渐融化的糖画,凤凰尾羽的糖丝勾住她的指尖。"下次再设局,"她白了父亲一眼,"至少给女儿送封密信?"唐太宗爽朗大笑,笑声惊飞了梧桐树上的夜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