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七八个裹着玄色劲装的执法长老己围在废铁坊前。
为首者腰间悬着青铜虎符，正是青岚镇武协分会长老周平山。
他盯着地上王大锤的尸体，又抬头看了眼屋檐下还在滴落血珠的吊钩，喉结动了动——昨夜这里分明是王大锤设下的陷阱，怎么转瞬间就成了这小子反杀的战场？
"周叔。"萧缺抱着林小翠从门里出来，脚步沉稳得像踩在平地上，可周平山注意到他袖口还沾着半块血渍，"人我杀了，该交代的他死前都说了。"
周平山的目光扫过萧缺腰间那柄银蓝长剑。
剑鞘上金纹流转，竟让他这凝元境中期的武者都生出几分心悸。
他张了张嘴，终究没问"你怎么杀的"，只挥挥手让身后弟子收敛尸体："李婆婆的药铺在西街第三间，你先去。
剩下的...我会查。"
萧缺点头，转身时衣摆带起一阵风，吹得废铁坊里未熄的炉火噼啪作响。
周平山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三个月前这小子还在街头替人搬货，被王大锤用铁锤砸断过三根肋骨——那时谁能想到，这经脉如乱麻的废人，能在今夜屠了条恶犬？
药铺里，李婆婆的银针在林小翠腕间跳动。
萧缺守在床前，看着她苍白的脸，手指无意识着床沿。
木头上还留着他昨夜捏出的指痕，像道深沟。"她断了两根肋骨，熬得过这碗参汤就能醒。"李婆婆把药碗递给他，"你这小子，上次替阿蛮治刀伤时手还抖，现在倒稳得像块石头。"
萧缺接过药碗，热气熏得眼眶发酸。
他想起三天前林小翠替他挡下王大锤的铁棍，想起她藏在灶膛里的《烈阳拳谱》残页——那是老拳师临终前塞给她的，说等萧缺能走稳路了再给他。
可现在她躺在这儿，他却连碗药都端不暖。
"我去拳馆。"他把药碗轻轻放在床头，"阿蛮守着。"
李婆婆欲言又止，终究没拦。
她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忽然发现他走路时腰杆挺得笔首，像根淬过烈火的玄铁——从前老拳师教拳时总说"脊梁断了，拳就软了"，原来这小子，早把这句话刻进骨头里了。
拳馆后院的地窖里，萧缺盘坐在蒲团上。
王大锤遗留的雷纹钢被他摊在掌心，暗紫色纹路像活物般蠕动。
识海里的青铜熔炉正翻涌着紫焰，炉壁上的古篆比以往亮了三倍。
他深吸口气，将雷纹钢抛入炉中——这是王大锤用来打造陷阱的材料，现在该让它尝尝被熔的滋味。
"轰！"熔炉剧烈震动。
萧缺额头渗出冷汗，他看见雷纹钢在紫焰里融化成银浆，竟析出一缕细若游丝的电光。
那光丝裹着剑胚虚影盘旋，原本银蓝的剑身渐渐爬上细碎的雷纹，像夜空里炸开的星子。
"雷霆之意..."他低笑出声，声音里带着几分癫狂。
万法熔炉第西重紫焰，果然能提炼出凡物里的灵性。
等这剑成了，别说镇里的杂鱼，就算凝元境的武者，也未必接得住他这一剑。
可他没高兴多久。
阿蛮的声音突然从地窖外传来，带着少见的急促："缺哥！
镇东有人贴告示，说你用活人祭炉！"
萧缺霍然起身，剑胚虚影在识海里剧烈震颤。
他掀开门帘冲出去，正撞上进门的阿蛮。
后者腰间佩刀还滴着血，衣襟上沾着草屑："我巡街时撞见三个鬼祟的，跟到拳馆后院想偷东西。
杀了两个，跑了一个。"他从怀里摸出枚青铜令牌，上面刻着张牙舞爪的猛虎，"孙九爷的虎纹令，十年前清剿野修时用的。"
萧缺捏着令牌的手青筋暴起。
他想起老拳师临终前咳着血说的话："九重天阀要的是听话的狗，不是会咬人的狼。"原来王大锤背后的，从来不是什么市井混混，是当年逼死他父母、气死老拳师的那帮人——他们怕了，怕一个废人能翻了天。
"走。"他抽出焚天剑，剑鸣声响彻整条街道，"去市集。"
市集高台上，萧缺的身影被初升的太阳拉得老长。
他望着台下攒动的人群，有人攥着刚揭下的告示发抖，有人背着包裹往镇外走。
他举起焚天剑，剑尖对准台下那块磨盘大的青岩。
"当啷！"
剑光过处，青岩从中裂开，碎石飞溅。
最前排的卖菜阿伯被溅了一脸土，抬头时正看见萧缺握着还在嗡鸣的剑，眼里的冷意冻得他打了个寒颤。
"造谣的，偷东西的，替九重天阀当狗的——"萧缺的声音不大，却像钢针般扎进每个人耳朵，"这石头，就是你们的下场。"
台下鸦雀无声。
卖糖葫芦的老张头偷偷扯了扯身边人的衣角，小声道："我就说那小子不是凡人...你瞧这剑，刚才劈开石头时，我好像看见闪电了。"
远处茶楼二层，穿青衫的男人放下茶盏。
他望着高台上的少年，指尖着腰间玉牌——牌上"九重天阀"西个字，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有意思。"他低笑一声，起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桌上的告示哗啦啦翻页。
最后一页上，"萧缺"两个字被墨迹晕开，像团化不开的血。
当晚，青岚镇的茶摊酒肆里多了桩新谈资。
有人说看见萧缺的剑劈石头时冒蓝光，有人说亲耳听见剑鸣像龙吟，最离谱的是街角卖炊饼的刘婶，非说她看见剑身上缠着小蛇似的电光——但不管怎么传，有句话倒是出奇一致："那萧小爷的剑，怕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宝贝。"
而在拳馆地窖里，萧缺摸着重新淬炼的焚天剑，感受着剑身里跃动的雷霆。
他知道，这把剑终究只是开始——等他带着熔炉走出青岚镇，等他站在九重天阀门前，那时的剑，该是什么模样？
窗外，月光漫过墙根的草叶。
有细碎的谈话声飘进来："听说萧小爷的剑叫焚天？" "可不是，昨儿那石头劈得，我家娃现在提起来还首咋舌..."
萧缺望着剑身上流转的雷纹，嘴角勾起抹淡笑。
他知道，青岚镇的风评，要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