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藏在书房里的秘密
苏挽的指尖在手机屏上悬了三秒。
医院发来的复查结果明晃晃写着"恢复良好"，可她盯着二楼书房门缝漏出的光，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霍明砚说过海外会议十点结束，这都十一点半了，打印机还在响。
她把手机塞进毛衣口袋，拖鞋踩在实木楼梯上几乎没声。
推书房门时，金属把手凉得她缩了下手指——门没锁，虚掩着。
打印机的嗡鸣突然变响，一张A4纸"咔嗒"落在出纸口。
苏挽踮脚望过去，书桌上堆着半人高的文件，最上面那份档案袋封皮泛着旧色，照片却清晰得刺眼——是她三年前在社区做义工时的抓拍，穿褪色的蓝布围裙，手里端着给流浪汉的热粥。
照片下方一行钢笔字力透纸背："此女，可娶。"
她的呼吸陡然乱了。
手指刚碰到档案袋，里面滑出一沓纸，第一张是便利店监控截图：深夜十点，她蹲在店门口给流浪猫喂火腿肠，发梢沾着雨珠；第二张是医院缴费单复印件，2020年12月，她刷爆三张信用卡给弟弟交住院费；第三张夹着张便签，字迹和封皮上的如出一辙："每月15号给703室王奶奶送米，自己啃馒头。"
"苏小姐？"
阿林的声音惊得她手一抖，档案散了半桌。
助理抱着一摞文件站在门口，眼镜片后的眼睛闪过慌乱，又迅速垂眸看表："霍总让我送季度报表，说您在书房......"他突然顿住，目光扫过摊开的档案，喉结动了动，"这不是给您看的东西......"
苏挽弯腰捡资料时，一张泛黄的剪报从最底层滑出来。
2019年3月的本地早报，社会版标题是《少女背弟打工：十二岁的肩膀扛起整个家》，照片里她背着六岁的小远，校服洗得发白，脸上沾着工地的灰，却笑得很亮。
剪报边缘密密麻麻写满批注："孤儿院长大？
不，她把弟弟护在身后的样子像棵树。""每月工资分三份：弟弟、王奶奶、自己——最后一份最少。"
"霍总三年前就让人查您。"阿林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他把报表放在桌上，指节敲了敲剪报上的批注，"那年他在慈善晚宴见过您，您蹲在后台给发错餐的服务员擦眼泪，说'赚钱都不容易'。
后来他让我调了您所有的生活轨迹，说要确认......"
"确认什么？"苏挽的声音发颤。
她摸到自己的手腕，脉搏跳得太快，像要冲破皮肤。
阿林推了推眼镜，转身要走，又停在门口："霍总说，他要找个心比钱重的人。
您那天在咖啡厅签契约时，盯着合同里'婚后零干涉'条款看了七秒，却把'弟弟手术费一次性到账'的备注栏反复核对——他说，这样的人，骗不了人。"
打印机又吐出一张纸。
苏挽捡起时，发现是霍明砚的字迹："2023年5月12日，她在花园说'白花瓣落进汤里像雪'，记：东角栽栀子。""2023年6月3日，她翻菜谱时盯番茄鸡蛋面十分钟，记：厨房24小时留灯。"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照在"可娶"两个字上。
苏挽突然想起今早霍明砚塞给她工资卡时说的话："密码是你生日。"那时她以为是契约里"扮演恩爱夫妻"的条款，现在才发现，他早把她的喜好、软肋、甚至藏在泡面里的委屈，都刻进了这沓旧档案。
"苏小姐？"阿林的声音从门口飘来，"霍总在地下车库，我去接他。"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泛红的眼尾，"书房的锁......最近总有点问题。"
苏挽抬头时，阿林己经走了。
她伸手摸向门锁，金属锁舌上有道细痕，像是被什么尖锐东西撬过。
夜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档案页哗哗响，最上面那张"可娶"的照片被掀起一角，露出背面的小字："霍明砚，你等了三年的人，终于要回家了。"
楼梯传来脚步声时，她手忙脚乱把档案塞进抽屉。
霍明砚推开门，西装搭在臂弯里，领带松了两颗，看见她时眼里浮起笑："怎么还没睡？"
苏挽盯着他喉结下若隐若现的锁骨，突然踮脚抱住他。
他身上带着冷冽的冷意，却在她怀里慢慢暖起来。
"饿了？"他低笑，手抚上她后颈，"我让李妈煮了酒酿圆子......"
"霍明砚。"她闷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你书房的锁......该换了。"
他的动作顿了顿，低头吻她发顶："好，明天换。"
月光漫过窗台时，二楼书房的抽屉里，那沓旧档案在黑暗中静静躺着。
楼下客厅的挂钟敲响十二点，某个房间的门轻轻开了条缝，一道身影贴着墙根往二楼移动，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出半张脸——是霍秀兰。
霍秀兰的指甲几乎要掐进墙皮里。
凌晨两点的霍宅像座沉睡的宫殿，只有二楼书房的窗帘漏着极淡的月光。
她贴着楼梯扶手往上挪，每一步都避开第三级会吱呀作响的台阶——这是她十五岁时为躲家庭教师练出的本事。
手机屏幕在掌心压出红印，她盯着屏幕上的时间：凌晨2点17分，霍明砚的私人飞机本该凌晨西点落地，可谁知道那个工作狂会不会提前？
书房门把手上的锁舌还留着白天被她用发簪撬动的细痕。
她屏住呼吸推开门，冷空气裹着松木香涌出来——是霍明砚最爱的檀木麝香。
书桌上的台灯没关，暖黄光晕里，那只黑色皮质抽屉安静地立着。
苏挽白天慌乱塞进去的档案袋露出半角，婚契副本就压在最上面，烫金的“霍氏”标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手机快门声比心跳还轻。
她快速翻页，拍到“一年期”“互不干涉”这些关键词时，指尖都在发抖。
家族长辈最在意门当户对，尤其是二叔，上个月还在家庭聚会上暗示要给明砚介绍陈市长的千金。
她快速编辑消息：“婚契原件在此，明砚被这女人骗了。”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窗外突然掠过汽车远光灯的白光。
霍秀兰的血一下子凉了。
她猛地合上抽屉，转身时撞翻了桌角的青瓷笔洗。
“咔嗒”一声脆响在寂静里格外刺耳，她抓起手机就往楼下跑，高跟鞋在楼梯上磕出慌乱的节奏——那辆银色迈巴赫的车标，她闭着眼都认得出是霍明砚的座驾。
苏挽盯着茶几上凉透的茉莉花茶，杯底沉着两片蜷曲的茶叶。
她数到第三千六百次心跳时，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霍明砚的身影在门口顿了顿，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领带歪在锁骨处，分明是下了飞机首接赶回来的。
他目光扫过沙发上的人，瞳孔微微收缩：“怎么还没睡？”
“等你。”苏挽的声音哑得像砂纸。
她摸到自己膝盖上的档案袋，白天捡资料时偷偷藏了一张便签，此刻正硌得大腿生疼——那上面写着“2021年7月15日，她在公交站帮老人抬轮椅，雨淋湿了裙角也没抱怨”。
原来他早就在看，原来那些“巧合”的汤、留的灯、突然出现的栀子花，都是蓄谋己久的温柔。
霍明砚脱鞋的动作慢下来。
他解袖扣的手指顿了顿，走到她面前时带起一阵清冽的雪松味：“阿林说你进了书房。”
“嗯。”苏挽仰头看他，天花板的水晶灯在他眼底碎成星子，“看了你的秘密。”她掏出那张便签递过去，指甲盖蹭过“蓄谋”两个字，“三年前的慈善晚宴，你是不是就站在后台帘子后面？我当时哭着给服务员擦眼泪，你是不是在笑我傻？”
霍明砚的喉结动了动。
他在她身边坐下，西装裤蹭过她的棉袜，带来些许暖意：“我在想，怎么会有姑娘，自己穷得刷爆信用卡，却把最后半根火腿肠喂给流浪猫。”他伸手碰她发梢，那里还沾着白天整理档案时蹭的木屑，“后来让人查你，发现你每个月给王奶奶送米，自己吃馒头就咸菜——我突然觉得，那些商业连营的规矩，都不如你蹲在便利店门口喂猫的样子真实。”
“那婚契呢？”苏挽的手指揪住他衬衫第二颗纽扣，“为什么要签一年期？为什么不早说？”
霍明砚握住她发颤的手，放到自己心口。
他的心跳快得反常，透过衬衫布料撞着她掌心：“你签合同那天，眼睛亮得像看见肉骨头的小狗。”他低头吻她指尖，“我怕说早了，你会觉得这是同情，会像当初躲所有想帮你的人那样躲我。”他顿了顿，指腹蹭过她眼尾的泪痣，“更怕你知道我从三年前就在等，反而不肯跟我签这个契约——你那么倔，要是知道我早动了心，说不定会说‘霍总，我只卖婚姻，不卖感情’。”
玄关的落地钟敲响三点。
苏挽看着他眼下的青黑，突然想起档案里那张2023年8月的记录：“她熬夜改方案，在沙发上蜷成一团，记：给书房换软沙发。”原来他连她睡觉不老实都会记，原来他的温柔早就在暗处开了花。
“那现在呢？”她轻声问，“现在还怕吗？”
霍明砚的拇指抹去她脸上的泪。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照见他眼底翻涌的暗色，像要把人揉进骨血里的执念：“怕。”他承认得坦荡，“怕你知道我藏了三年的心思，反而要逃。”他低头碰了碰她额头，“但更怕你永远不知道，我有多庆幸那天在咖啡厅，你推开了那扇门。”
苏挽的眼泪滴在他手背上。
她听见自己说：“我不逃。”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撞得他胸口发疼。
楼梯转角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霍明砚猛地抬头，目光扫过二楼阴影里那道快速缩回的身影——是霍秀兰。
他正要起身，怀里的人却拽住他衣角。
苏挽仰起脸，睫毛上还沾着泪，却笑得像朵刚开的栀子花：“先说完。”
他重新坐好，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窗外的月光漫过两人交叠的影子，落在茶几上的婚契副本上，“一年期”三个字被月光浸得发软。
霍明砚看着她眼中的泪光，喉结滚动着，声音低得像耳语：“我后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