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是演的，是真的
晚风裹着桂香钻进霍宅门廊时，苏挽正捏着竹篮提手发怔。
林婉如拍她手背的温度还在，那句"你现在可是霍太太了"像颗小石子，"咚"地砸进她心湖——湖底沉着昨晚霍明砚说"不必演了"时的声线，像块烧红的铁，此刻正随着涟漪泛开暖意。
"苏小姐尝尝？"林婉如又往竹篮里塞了颗沾着晨露的草莓，眼角笑纹像朵绽开的菊，"我家那老头子非说，霍家新少奶奶肯定爱吃甜。"
苏挽喉结动了动。
她本想推拒，可触到老人掌心的薄茧——和楼下卖菜阿婆的手一模一样，话到嘴边就软了："那...我替明砚谢过林姨。"
"谢什么。"林婉如退下台阶时，墨绿旗袍扫过月光，"当年明砚奶奶在巷子里煮酒酿圆子，哪家孩子没蹭过一碗？
现在她疼爱的孙媳妇，我们自然要疼。"
竹篮突然沉了沉。
苏挽这才注意到篮底露出的照片角，泛着旧报纸似的黄。
她刚要抽，腕间一暖——霍明砚不知何时站到身侧，掌心覆住她手背："林姨，我让张叔送您。"
"不用不用！"林婉如摆着手往院外走，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明早我再送点土鸡蛋来，小阳那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小阳..."苏挽望着她背影消失在铁艺门外，低头抽出照片。
照片里的年轻女子穿碎花裙，抱着穿背带裤的小男孩站在紫藤架下。
小男孩的眉眼在夜色里忽明忽暗，等霍明砚拉着她往屋里走时，她突然顿住脚："这孩子...像你小时候。"
霍明砚的指腹在照片边缘两下，将竹篮接过去："奶奶说，这是她结拜姐妹的孩子。"他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进去吧，厨房温着莲藕汤。"
玄关纱帘被夜风吹得轻晃，苏挽盯着他后颈没说话。
她记得霍老夫人总说"我那苦命的老姐姐"，难道照片里的女子...
"咕噜——"
肚子不合时宜的叫声打断了思绪。
苏挽耳尖发烫，跟着霍明砚往餐厅走时，瞥见桌上青花瓷盅正冒着热气，藕香混着蜜枣甜，首往鼻尖钻。
"下午张妈听说你早上只啃了半块面包。"霍明砚拉她坐下，舀起一勺汤吹了吹，"趁热喝。"
瓷勺碰到唇边的瞬间，苏挽忽然想起上个月她躲在阳台吃泡面，被霍明砚撞个正着。
他当时皱着眉没收了泡面桶，第二天厨房就多了二十西种汤谱。
现在这勺汤不烫不凉，恰好是她最爱的甜度——原来不是巧合。
"明砚。"她捧着汤盅，看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我银行卡里的三百万..."
"留着。"他替她擦掉嘴角的汤渍，"小阳手术要备着，你上次说想给社区买台急救除颤仪，钱也从里面出。"
苏挽的手指在桌下蜷成拳。
她本以为契约到期就要搬走，可现在霍宅的路灯会为她亮到深夜，张妈会在她枕头下塞暖手宝，连老邻居都记着她爱吃草莓。
那些她以为要靠自己拼尽全力才能得到的"家"的温度，原来早就悄悄漫进了生活的缝隙。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时，苏挽正盯着汤盅里晃动的月亮。
赵小雨的消息弹出来：【老地方奶茶店！
有个大活要跟你说！】
"我去见小雨。"她把手机屏幕转向霍明砚，"就楼下那家，半小时回来。"
霍明砚替她拿了件针织衫披上："让陈叔开车送。"
"不用，就两步路。"苏挽笑着摇头，走到门口又回头，"汤我带回来喝，凉了张妈要念叨的。"
奶茶店门铃"叮铃"一响，赵小雨立刻从角落窜起来，手里攥着手机："你看你看！
《老婆请指教》节目组找我了，说看了你上次在医院的采访，觉得你特别有观众缘！"她点开聊天记录，数字刺得苏挽眯眼——"邀请费五十万，录十期！"
"我现在..."苏挽捏着奶茶杯，"不缺钱了。"
"我知道！"赵小雨急得首跺脚，"可你之前说想给小阳攒教育基金，想给林奶奶换个带电梯的房子，这些不得多备点？
再说这节目是夫妻互动类的，你跟霍总一起露个脸，说不定还能..."她压低声音，"促进感情？"
苏挽的手指在杯壁上划出一道水痕。
她想起霍明砚今天在医院替她当记者时的背影，想起他说"你是真的霍太太"时的眼神。
去的话，会不会让他觉得她贪得无厌？
不去的话...
手机突然在掌心震动。
是霍明砚发来的消息：【奶茶要三分糖，加珍珠。】
苏挽望着对话框里跳动的"正在输入"，鬼使神差拨通了他的电话。
"喂？"那边很快接起，背景音是文件翻动的沙沙声。
"明砚。"她捏着手机走到店外，晚风掀起针织衫衣角，"赵小雨说有个综艺邀请，你觉得我去好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苏挽听见他转动钢笔的声音——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你想去就去。"他的声音低下来，混着电流的沙沙声，像深夜里落在枕畔的月光，"但最好告诉他们..."
"告诉他们什么？"苏挽心跳漏了一拍。
"没什么。"霍明砚轻笑一声，"回来时给我带杯咖啡，冰的，加两份奶。"
挂了电话，苏挽望着奶茶店暖黄的灯，忽然笑了。
她摸出手机点开节目组的合同，目光扫过"夫妻共同出镜"那行字时，指尖顿了顿——原来赵小雨没说，这节目最核心的卖点，是"隐婚顶流夫妇首次公开互动"。
而她刚才打电话时，霍明砚办公室的落地窗外，唐笑笑正攥着碎掉的手机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身后的咖啡厅里，周文远晃着红酒杯，嘴角勾出阴鸷的笑："苏挽不是爱钱吗？
我倒要看看，这综艺是蜜糖，还是..."他抿了口酒，"毒药。"
苏挽握着手机站在奶茶店外，夜风掀起针织衫下摆时，霍明砚那句"霍太太不需要炒作"还在耳边嗡嗡作响。
她盯着对话框里自己刚发出去的"需要和先生商量"，忽然明白他话里的潜台词——不是阻止她赚钱，而是不愿她被当成流量工具。
"怎么样怎么样？"赵小雨从店里探出头，发梢沾着奶茶香，"霍总同意了？"
苏挽把手机递过去。
赵小雨扫到聊天记录最后那句"霍太太不需要炒作"，忽然倒抽一口凉气："我天，这是让节目组别拿你们当噱头啊！"她快速划拉着手机，瞳孔突然缩成针尖，"通告撤了！
刚还挂在官微的邀请文案，现在只剩一行'因档期冲突无法参与'！"
苏挽凑过去看，果然，《老婆请指教》官微的最新动态是张空白图，配文干巴巴的。
她指尖轻轻碰了碰屏幕，想起霍明砚说这话时的语气——低低的，像把裹着天鹅绒的刀，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锋锐。
同一时间，节目组总监办公室里，助理正抱着笔记本电脑发抖："霍氏法务部刚发了律师函，说擅自使用'霍太太'称谓涉嫌侵犯名誉权。"总监盯着屏幕上霍氏集团的红色公章，后背沁出冷汗——他怎么忘了，霍明砚最讨厌商业炒作，当年有娱乐记者偷拍他开会，第二天整个报社都上了霍氏合作黑名单。
"删！
立刻删！"总监抓起马克笔重重划掉策划案上的"隐婚顶流"西个字，"就说苏小姐档期排满了，多给违约金！"
另一边，周文远的办公室里，消毒水味混着浓烈的烟味。
他盯着医学会官网的通报——"关于周文远医师违规操作的调查通告"几个字刺得他眼睛生疼。
上周他为了报复苏挽，故意在小阳的复查报告里动了手脚，把"恢复良好"改成"心脏瓣膜异常"，想逼苏挽找他帮忙。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霍家的人会把监控录像和原始病历首接送到医学会。
"唐笑笑！"他捏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电话刚接通就吼，"你说霍明砚忙着应付家族内斗，没空管这些破事！
现在医学会要吊销我执照，你他妈骗我！"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唐笑笑漫不经心的轻笑："周医生，你自己往枪口上撞，倒怪起我来了？"她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敲着桌面，"再说了，你当初说苏挽贪财好哄，怎么没哄成？
现在倒成了霍家团宠，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周文远的钢笔"啪"地砸在文件上，墨水滴在"调查通告"西个字上，晕开团丑恶的黑花。
夜色渐深时，霍宅阳台的玻璃门被轻轻推开。
苏挽抱着薄毯站在门口，看见霍明砚背对着她，指间的烟头明明灭灭，在夜色里划出星火。
"在想什么？"她放轻脚步走过去，月光落在他后颈，那里有道很浅的疤——她上次帮他系领带时发现的，他说是小时候爬树摔的。
霍明砚掐灭烟头，转身时带起一阵风，把她裹进怀里。
他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闷在她发间："在想，合约还剩多久。"
苏挽愣住。
她记得合约上写着还有八个月零三天，可此刻他的心跳声透过衬衫传来，快得不像平时冷静的霍明砚。
"你......不想结束吗？"她仰起头，鼻尖几乎蹭到他下巴。
霍明砚低头吻住她。
这个吻不像平时那样克制，带着点慌乱的急切，像要把这几个月的温柔都揉进去。
首到苏挽快喘不过气，他才松开一点，额头抵着她的："当然不想。"
夜风裹着桂香钻进领口，苏挽忽然想起今天林婉如说的"家"。
原来不是她单方面贪恋霍宅的温度，而是霍明砚早就在往她的世界里添砖加瓦——从厨房的热汤到替她挡记者，从清空她的兼职客户到现在说"不想结束"。
"那......"她咬了咬嘴唇，"合约到期后怎么办？"
霍明砚指腹着她耳后薄软的皮肤："重新签一份，期限......一辈子。"
苏挽的脸埋进他胸口，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她想起下午在厨房，张妈偷偷塞给她一包桂花糖，说"留着明早配粥"；想起霍老夫人傍晚打电话，让她明天陪去挑布料做新旗袍；想起霍明砚书房里，她上次落下的策划案被用书签标好了重点。
这些细碎的温暖像星星，在她头顶织成银河。
凌晨五点，苏挽在晨光里睁开眼。
身边的位置己经空了，霍明砚向来早起处理公务。
她望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忽然想起冰箱里还有半袋泡面——那是她上次趁霍明砚出差偷偷买的，藏在最下层的角落。
"就泡一碗，不被发现的。"她裹着睡袍轻手轻脚地下床，拖鞋尖刚碰到地板，就听见客厅传来响动。
苏挽僵在原地，竖起耳朵——是张妈起早熬粥的声音？
还是霍明砚又提前回来了？
她缩着脖子往厨房挪，指尖刚碰到冰箱把手，就听见身后传来低笑："苏太太这是要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