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苏挽，你终于敢对我提要求了？
落地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吹得沙沙响，苏挽捏着霍氏市场部送来的密封文件袋，指节在牛皮纸上压出浅浅的褶皱。
办公室里空调开得足，她后颈却冒出薄汗——这是霍明砚让人今早特意送到她工位的，里面装着参与中秋礼盒竞标的其他公司资料，还有标注了"内部参考"的预算调整方案。
"苏姐，这文件..."实习生小周探过头，眼底闪过羡慕，"听说霍总亲自交代要优先配合您，您看需要我帮您整理竞品分析吗？"
苏挽喉结动了动。
三天前霍氏集团的珠宝展庆功宴上，她作为广告公司派来的策划组长出尽风头，可当总监拍着她肩膀说"这都是霍夫人的面子"时，她攥着香槟杯的手差点捏碎杯柄。
此刻文件袋上还留着霍明砚专属的冷香，她想起今早男人在玄关替她整理围巾时说的话："预算不够就说，我让财务部再批。"
"不用了。"她把文件袋推回小周怀里，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印，"帮我送回霍氏总裁办，附张便签，就说苏挽谢谢霍总的好意，但竞标资料还是按规矩来。"
小周张了张嘴，终究没敢多问，抱着文件袋小跑着出去了。
苏挽望着空了的桌面，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在菜市场帮摊主剥毛豆，因为多要了个塑料袋被骂"穷酸"，那时她攥着弟弟的手想：总有一天，我要活成别人抢着给我递塑料袋的样子。
可现在...她低头盯着自己无名指上的素圈婚戒，那是霍明砚在契约里写明的"象征性婚戒"，此刻却烫得她心慌。
"叩叩——"
熟悉的冷香先一步漫进来。
苏挽抬头，霍明砚正倚在她工位旁的隔板上，黑色西装裤脚沾着点细碎的金箔，应该是刚从顶楼的董事会下来。
他垂眼盯着她桌上空出来的位置，眉峰微挑："资料退得倒快。"
苏挽站起，后背抵着工位的靠背。
她能闻到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水味，比平时淡些，许是顾及她总说"太浓的香水熏得头疼"。"霍总，"她刻意用了生疏的称谓，"我接这个项目是因为能拿提成，不是因为我是...您太太。"
最后西个字说得极轻，像片飘在风里的羽毛。
霍明砚却像是被烫到似的，忽然伸手扣住她手腕。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袖口渗进来，苏挽这才发现他今天没戴袖扣，腕骨处还留着钢笔压出的红印——定是刚签完一摞文件。
"所以你宁可熬夜做竞品分析，也不肯看我让人整理好的资料？"他拇指她腕间的细骨，声音低得像在哄人，"苏挽，你终于敢对我提要求了？"
苏挽猛地抽回手。
她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情绪，像深潭里的月光，明明灭灭的。
三个月前刚搬进霍宅时，他连她多买包盐都要让人报销，现在却能笑着看她把他的好意推回去。"我要的是..."她咬了咬唇，"是别人说苏挽做得好，不是说霍太太做得好。"
办公室忽然响起清脆的叩桌声。
霍雨晴抱着杯杨枝甘露晃进来，发梢的碎钻发夹闪得人眼晕："哎哟，哥你这表情怎么跟被抢了肉骨头的大狗似的？"她凑到苏挽身边，把吸管往她嘴里一塞，"嫂子别理他，上回我要参加赛车比赛，他非说太危险，结果转头让人把赛道安保升了三级——口是心非的毛病遗传自爷爷！"
霍明砚瞥了眼妹妹，从西装内袋摸出包纸巾递给苏挽："擦嘴，杨枝甘露沾嘴角了。"
苏挽这才发现自己正无意识地吸着吸管，甜腻的芒果味在嘴里散开。
她慌忙擦嘴，余光瞥见霍雨晴冲她挤眉弄眼，耳尖渐渐烧起来。
"对了，"霍雨晴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划拉两下，"我刷到林晓琳的朋友圈了，她开的奶茶店上星期拿了美食杂志的推荐，配文还说'感谢老熟人的关照'——哥，那不是你大学同系的学姐吗？"
霍明砚接过苏挽擦过嘴的纸巾，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次："不相干的人。"
苏挽低头搅着杨枝甘露里的西米露，没说话。
她记得上周在霍宅老宅，霍老夫人翻旧相册时提过，林晓琳曾是霍明砚研究生时的课题搭档，两人还一起拿过国际商业案例奖。
此刻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摸出来看，是条未读私信："苏小姐，听说霍氏的中秋礼盒竞标要开始了，当年和明砚做课题时，我们总说要设计能装下月亮的盒子，不知您有没有兴趣听听？"
发件人头像，是杯缀着桂花的奶茶。
手机屏幕在掌心震得发烫，苏挽盯着那条未读私信，指甲无意识抠进手机壳边缘的纹路里。
林晓琳的头像在对话框里泛着暖黄的光，像杯浸了桂花蜜的毒酒——她太清楚这种暗示的杀伤力，尤其是在霍氏中秋礼盒竞标前夕。
“叮——”
新的提示音炸响，苏挽鬼使神差点开朋友圈，入目就是林晓琳新晒的九宫格。
中间那张是大学实验室的老照片：霍明砚穿着白大褂低头调试仪器，林晓琳侧头看他，发梢扫过他肩线，背景黑板上歪歪扭扭写着“月亮计划”西个字。
配文只有一句：“有些人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其实不过是被宠坏了。”
评论区瞬间涌进上百条消息。
“这不是霍氏那位吗？”
“所以霍太太是空降的？”
“当年的月亮计划后来是不是黄了？听说和这个课题有关？”
苏挽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她想起今早去公司时，前台小妹看她的眼神多了丝探究；茶水间里两个策划小声议论“走后门的就是不一样”，见她进来又慌忙闭了嘴。
现在这张照片像把火，彻底烧穿了她维持的体面。
“嫂子？”霍雨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气鼓鼓的闷响，“我哥让我把这个送来。”她把保温桶往苏挽桌上一墩，盖子掀开的瞬间，雪梨银耳羹的甜香漫出来，“他说你最近总吃冷掉的外卖，胃要抗议了。”
苏挽摸了摸桶身，还带着体温般的温热。
她抬头时正撞进霍雨晴的眼睛，小姑娘的睫毛气得首颤：“我己经让助理去删评论了，林晓琳那破奶茶店的会员系统……哥说随你处理，你要是想——”
“不用。”苏挽舀起一勺羹，烫得舌尖发麻，“删了还会再传，我需要的是他们闭嘴。”她把手机倒扣在桌上，照片里霍明砚的侧影被压成模糊的光斑，“雨晴，能帮我调份近十年中秋礼盒的市场调研报告吗？要分传统派和创新派的用户画像。”
霍雨晴愣了两秒，突然笑出声：“得嘞！我这就去翻霍氏数据库，顺便让技术部把林晓琳那条朋友圈的转发路径给你调出来——知己知彼嘛！”她风风火火往外走，到门口又探回脑袋，“对了，哥今天推了所有午宴，说要去老宅陪奶奶挑桂花。”
苏挽盯着保温桶里晃动的银耳，突然明白霍明砚的用意。
老宅后院长着三棵百年桂树，往年中秋他总说“太麻烦”不肯去，今年却特意挑了这个时候。
她低头在电脑上新建文档，标题栏敲下“团圆不拘形式”六个字——就像她和小远，父母走后挤在十平米出租屋吃泡面是团圆；后来搬进霍宅，霍老夫人把她的拖鞋摆成小远的尺码也是团圆。
接下来的三天，广告公司的茶水间总亮着灯。
苏挽的笔记本电脑旁堆着《岁时广记》《东京梦华录》，便利贴像蝴蝶似的粘满屏幕边框。
她画废的二十多张手稿里，有扎着羊角辫的嫦娥在摩天大楼间追月亮，有穿唐装的玉兔抱着快递箱笑——所有传统元素都被剥去刻板的壳，露出鲜活的核。
“苏姐，评审会十分钟后开始。”小周抱着投影仪冲进来，“霍氏那边来了三位总监，还有……还有林晓琳。”
苏挽正在调整PPT最后一页的插画，闻言手指顿了顿。
她想起林晓琳私信里的“装下月亮的盒子”，鼠标右键点击保存，文件名是“月亮住在每个人的屋檐下”。
评审室的百叶窗拉着，投影仪的光打在苏挽脸上。
她站在幕布前，身后是动态演示的礼盒：外层是可折叠的月白色纸雕，展开是二十西节气的镂空纹样；内层分成六个小格，分别装着桂花酒、手工月饼、刻着家人名字的银匙——“团圆不一定要围坐一桌，”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响，“可能是加班时同事递来的半块月饼，是异地恋视频里共赏的月亮，是……是每个普通人藏在生活褶皱里的温暖。”
投影切换到用户调研数据，林晓琳突然开口：“苏小姐的方案很温馨，但霍氏需要的是能提升品牌调性的高端设计。”她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当年我和明砚做‘月亮计划’时，提出的是用航天级材料做月光储存器——”
“但霍氏现在需要的是让消费者触摸到温度。”苏挽打断她，目光扫过评审席里霍氏市场总监微微点头的动作，“品牌调性不是供在玻璃柜里的展品，是能走进万家灯火的陪伴。”她点击下一页，是霍老夫人抱着小远在桂树下捡花的照片，“就像霍家老太太常说的，月亮再高，也要落进瓦罐里煮甜汤。”
会议室陷入短暂的寂静。
市场总监率先鼓掌，掌声像滚雷般炸开。
林晓琳的脸白了又红，最后抓起包摔门而出，高跟鞋声在走廊里敲出急乱的鼓点。
“苏小姐，方案通过。”市场总监递来合作意向书，“霍总特别交代，设计费按最高标准结算。”
苏挽接过笔时，手心里全是汗。
她签完字抬头，正看见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起，掠过楼下的银色迈巴赫。
那辆车停得很靠里，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前挡风玻璃上沾着几点湿痕——许是刚才下过太阳雨。
她望着驾驶座上那个模糊的轮廓，男人正低头看表，又抬起手整理袖扣，动作和每天早上在玄关帮她理围巾时一模一样。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霍明砚发来的消息：“老宅的桂花开了，我让张妈煮了桂花酒酿圆子。”
苏挽对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笑了笑。
她知道，等会儿下班时，那辆迈巴赫会不声不响跟在她车后；等她推开通往霍宅的雕花铁门，会看见小远举着沾了桂花香的圆子冲她跑过来，霍老夫人坐在藤椅上剥菱角，霍雨晴举着手机拍Vlog喊“嫂子最美”，而霍明砚……会站在廊下，目光温柔得像浸了月光的酒。
茶水间的微波炉“叮”地一声，苏挽收拾好文件往外走。
经过前台时，小妹笑着递来留言条：“霍氏客户部刚来电，说想提前沟通礼盒量产细节。”
她捏着纸条往外走，秋风吹起额前的碎发。
楼下那辆迈巴赫的车窗缓缓摇下，露出霍明砚微扬的下颌线。
他没说话，只是冲她勾了勾手指——像在说，该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