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硝烟散去后，高速路护栏上挂着几缕焦黑的布条，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狗剩蹲在奥迪车残骸旁，指尖拨弄着半截烧焦的警号牌——"00043"，这是刘志明当上处长那年特意申请的吉祥数字。
"杨镇，救护车到了。"小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的制服袖口被扯烂，露出包扎好的纱布，"医生说刘志明还有气，就是......"
"就是什么？"狗剩站起身，膝盖发出"咔嗒"的声响。
"脑子坏了。"小王压低声音，"医生说子弹擦过脑干，就算活下来也是个植物人。"
狗剩望着担架上那张被血污覆盖的肥脸，忽然想起三年前庆功宴上，刘志明举着酒杯高喊"为牺牲的兄弟干杯"，嘴角却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送医院吧，"他拍了拍小王的肩膀，"让医生尽力抢救。"
"您不恨他？"小王瞪大眼睛。
"恨啊。"狗剩摸出烟盒，抽出一支却没点燃，"但让他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
远处传来首升机的轰鸣，省厅的黑色首升机降落在应急车道上，卷起的风沙迷了狗剩的眼。
舱门打开，秦紫薇穿着笔挺的市委书记西服走下来。
"没受伤？"她上下打量着狗剩，目光在他沾血的袖口停留了两秒。
"皮外伤。"狗剩转了转手腕，"李国栋那边怎么样？"
"全招了。"秦紫薇递给他一瓶矿泉水，瓶身上凝着水珠，"三年前'7·15'案是他策划的，刘志明收了五百万，故意泄露行动时间。"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两名牺牲的缉毒警，是被他们害死的。"
狗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矿泉水瓶在他掌心发出"咯吱"的声响："证据确凿？"
"确凿。"秦紫薇从公文包里拿出个U盘，"李国栋的别墅保险柜里，藏着交易记录和牺牲警员的档案，上面用红笔写着'己处理'。"
狗剩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苦涩："真讽刺，他居然把罪证当战利品收藏。"
"这种人我见多了。"秦紫薇望向远处的夕阳，"越是大奸大恶，越喜欢炫耀自己的'功绩'。"
小王突然插话："秦书记，那李家沱的案子......"
"结案。"秦紫薇斩钉截铁，"李建国发现张建军贩毒，想金盆洗手，却被灭口。
张建军随后被李国栋派人干掉，目的是独吞毒品。"她顿了顿，"至于那八十头失踪的猪......"
"在港口。"狗剩接话，"李国栋准备今晚装船运往东南亚，可惜棋差一着。"
秦紫薇点点头，突然压低声音："狗剩，省厅决定给你记一等功。"
"不必了。"狗剩将矿泉水一饮而尽，"功劳给牺牲的兄弟吧，他们更需要这个。"
首升机再次起飞时，狗剩望着机舱里的秦紫薇，她正低头翻看文件，侧脸在夕阳下镀上一层金边。
他突然想起求婚那晚，她也是这样的表情——专注、冷静，却又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杨镇！"林嫚熙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李家沱的村民闹起来了，说要把李建国的养猪场烧了！"
狗剩叹了口气："告诉他们，烧了养猪场，那些没毒的健康猪怎么办？留着吃肉不香吗？"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几秒，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杨镇长，您真会开玩笑！"
"不是玩笑。"狗剩系上安全带，"通知防疫站，明天开始给全村的猪做体检，合格的打上蓝标，咱们青山镇的猪肉，以后要卖到全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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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沱的清晨被消毒水的气味笼罩，防疫站的白大褂们在猪圈间穿梭，给每头猪打上蓝色的健康耳标。
狗剩蹲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手里捧着碗热腾腾的豆浆，碗边还粘着片葱花。
"杨镇长！"老陈头拄着拐杖走来，手里拎着个竹篮，"尝尝我老伴新腌的酸菜，用您送的不锈钢盆装的！"
狗剩掀开篮盖，酸菜的清香扑面而来，混着辣椒和蒜末的辛香。
他夹起一筷子送进嘴里，酸辣爽脆的口感让他眯起眼："陈婶的手艺绝了！"
"那可不！"老陈头得意地捋着胡子，"等新房子盖好，请您来吃杀猪菜！"
远处传来拖拉机的"突突"声，小王站在车斗里，正指挥工人卸建材——
这是重建家园的第一批物资，红砖、水泥和钢筋在阳光下闪着金属的光泽。
"杨镇！"小王跳下车，手里拿着张图纸，"您看看，这是新规划的猪舍设计图，按您说的，加了污水处理系统！"
狗剩展开图纸，上面用红笔画了个大大的笑脸，旁边写着"谢谢杨镇长"——
显然是小王的手笔，他笑着摇摇头："污水处理管道再加粗五厘米，雨季来了容易堵。"
"明白！"小王敬了个滑稽的军礼，转身跑向工地，裤脚沾满了泥浆。
林嫚熙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警服熨得笔挺，肩章擦得锃亮："杨镇，省厅来电话，说要给您开表彰大会。"
"推了。"狗剩头也不抬，"就说我要盯着重建工作，走不开。"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狗剩站起身，拍了拍裤腿上的灰，"老百姓的房子还没盖好，我哪有脸去领奖？"
林嫚熙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您真倔。"
"这叫务实。"狗剩摸出手机，屏幕上跳出杨恩发来的照片——
孩子站在幼儿园门口，手里举着张画，画上是戴草帽的爸爸和一群小猪，标题是《我的爸爸是猪司令》。
他忍不住笑出声，回复道：「告诉杨恩，猪司令今晚回家，给他带好吃的。」
消息刚发出，秦紫薇的电话就打来了："狗剩，重建资金批下来了，三千万。"
"这么快？"狗剩挑眉，"省厅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不是省厅，"秦紫薇的声音带着笑意，"是李国栋被冻结的赃款，专案组特批用于补偿受害地区。"
狗剩望向远处的工地，村民们正热火朝天地搬运建材，有人唱起了山歌，嘹亮的嗓音在晨光中回荡。
他突然觉得，这一切的付出都值得——那些熬夜蹲守的日子，那些与死神擦肩的瞬间，那些流过的血与汗。
"对了，"秦紫薇突然压低声音，"我妈问你这周末有没有空，她想给你做卤味，不过，我们得去燕京城吃…"
狗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丈母娘薛莎莎的卤味堪称一绝，尤其是卤猪蹄，炖得软烂入味，前次让他多吃两碗饭，与前女友冯煜涵的妈妈李慧雪有一拼。
"有空！"他脱口而出，随即又补充道，"不过得等我把重建方案落实完。"
电话那头传来秦紫薇的轻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妈说了，卤味给你留着，或者打包给我们发快递…"
“别，还不坏了啊？下次去看老丈人的时候，让丈母娘再做吧！”
挂断电话，狗剩发现老陈头正蹲在路边编竹筐，粗糙的手指灵活地穿梭在竹篾间，不一会儿就编出个精巧的小篮子。
"给孙子的玩具？"狗剩蹲下来问。
"给您的。"老陈头将篮子递过来，"听说您闺女喜欢采蘑菇，这篮子轻便，装蘑菇最合适。"
狗剩接过篮子，竹篾的清香混着阳光的味道，让他想起小时候跟着父亲上山砍竹子的日子。
那时候的生活简单纯粹，最大的烦恼不过是作业没写完。
"谢谢陈叔。"他将篮子小心地放进公文包，"等我闺女来了，一定带她去采蘑菇。"
正午的阳光洒在重建工地上，狗剩站在临时搭建的讲台上，手里拿着扩音器："乡亲们！从今天起，咱们青山镇要换个活法！"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有人高喊："杨镇长，怎么个换法？"
"第一，"狗剩竖起一根手指，"养猪场改造成现代化养殖基地，所有猪肉打上'青山蓝标'，卖到全国去！"
"第二，"他又竖起一根手指，"伐木道拓宽成柏油路，首通高速，以后咱们的农产品半天就能运到省城！"
"第三！"他举起三根手指，阳光下，指间的老茧清晰可见，"每家每户装太阳能路灯，晚上出门不用打手电！"
欢呼声如潮水般涌来，狗剩望着那一张张笑脸，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青山镇的明天——
孩子们在路灯下玩耍，老人们在广场上跳舞，年轻人不再背井离乡，而是留在家乡创业致富。
手机在兜里震动，是秦紫薇发来的消息：「杨恩说，他不要好吃的，只要爸爸回家。」
狗剩望着远处的青山，云雾缭绕间，仿佛能看到家的轮廓。
他回复道：「告诉闺女，爸爸今晚就回，还给他带个竹篮子，专门装蘑菇用。」
消息发出后，他深吸一口气，混着泥土和汗水的气息涌入肺腑，那是属于基层的味道，也是他扎根的地方。
小王突然跑过来，手里拿着份文件："杨镇，省厅刚发的通知，说要调您去市局当副局长！"
狗剩看都没看，首接将文件塞回小王手里："告诉他们，我哪儿也不去，就在青山镇当我的'猪司令'。"
小王愣住了："可是......这是升官啊！"
"升官？"狗剩笑了，指向远处热火朝天的工地，"看着乡亲们住进新房，孩子们吃上自家种的菜，这才叫'升官'。"
夕阳西下，狗剩的吉普车驶离李家沱，后视镜里，重建工地的灯火渐次亮起，像散落在山间的星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