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忍冬伸手入怀,沈遂之毫不避讳地盯着她的动作。
下一刻,赵忍冬使劲了毕生的力气将沈遂之压在了身下,将珠花钗抵在了他的脖颈处。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马车一震,沈一刀几乎是立刻从外掀起了车帘,往里看。
“无妨。”
沈遂朝他之抬手,他只能首愣愣的放下车帘。
“你以为,我是你的敌人吗?”
“我不知道,但你是要抢我东西的贼。”
赵忍冬恼怒此刻他还如此轻松,就好像自己真的是一只蝼蚁,妄图撼动大树一样羞辱人。
“那东西到底是什么?值得你这么拼命,不过是一支不值钱的钗而己,朝临台多的是。”
“既然不值钱,都督何苦与我为难?”
“这段时间我不在,夫人怕不是忘了,你可是我八抬大轿迎进朝临台的夫人,沈家的主母。现在竟然不领情,枉费本都督还煞费苦心安排人为你一路清扫障碍。”
他一副伤情又懊恼的模样,让赵忍冬手中的力道松懈了几分。
“我只是好奇,你从牧原镇带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该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紧盯着赵忍冬双眸之间的变化,笑道:“私会之物吧。”
赵忍冬看着这个男人的嘴巴一张一合,想起了小时候在河边杀鱼,就是将手指抠进鱼嘴之中,用小刀从鱼鳃之间自下而上划破,更是想起了那晚破庙里的完颜康骏。
她的目光看向了沈遂之的咽喉,紧了紧手里的珠花钗。
就在她即将动手之际,马车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车身剧烈摇晃起来,她手里的珠花钗偏离了沈遂之的脖颈,但同时也划破了他的左肩。
沈遂之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掐住了她的脖颈。角色转换之后,两人的鼻息只在咫尺之间。
车内的气氛诡异的安静可怕,但更可怕的是,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的行径——在地位和力量的悬殊下,自己刚才是多么的不自量力。
“都督,城中聚满了流民。”沈一刀望着乌泱泱的一片跪在金陵城中的流民,提刀戒备。
沈遂之松开赵忍冬,整了整衣衫,面色冷峻地掀开车帘。只见流民们眼神悲戚,瘦骨嶙峋。
沈遂之眉头紧锁,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沈一刀目不斜视,垂下头低声回道:“听闻都是跟着庄大小姐来的金陵,只是他们一路走走停停,前几日才到。”
赵忍冬忍不住侧头从缝隙中望去,流民数量之多,挤满了长街。一名带头的中年男子朝马车抱拳叩首。
“大都督容禀,我等都是追随庄家大小姐前来金陵投奔都督的,大小姐出嫁前有话,若是她不幸殒命,我等可前往金陵投奔大都督与二小姐,护二小姐周全,就当是报了大小姐生钱的一饭之恩了,求都督允准。”
话毕,那中年男子伏地叩首,身后一片乌泱泱的流民也跟着伏地叩首高呼:“求都督允准。”
就连沈遂之也没想到一个女人,死了一个多月了,还送来这份大礼,不惜代价也要将沈庄两家捆绑在一起。
金陵反贼虽不是什么好名声,但也不能滥杀无辜,况且,沈家当初能有立足之根本,也是靠着煽动一众流民才得以保全最后的根基。
那个女人料定了他会接纳这群人,也料定了一旦接纳了这群人后,在这乱世之中,庄家才算是真正得以保全。
庄婉月,这一招真是妙啊。
赵忍冬不禁红了眼眶,她怕沈贼一怒之下把这些人全杀了,又为庄婉月感到可惜。
那样一个女子,以自己之力,让这么多人活了下来,但这样一来,自己就更走不掉了。
“都督,不可尽信,若是有北戎的奸细混入其内,恐有后患。”沈一刀眼神肃杀,只待沈遂之一声令下。
“附近随便找座山,让他们去开荒,派人盯着,剩下的事,你看着办。”
“是,都督。”沈一刀得了令。
赵忍冬突然发现沈遂之也没有那么的残暴,听到车外沈一刀问那说话的男子叫什么名字,那男子答:吕冲。
沈遂之放下车帘,瞥了一眼赵忍冬,“你这样看着本都督,莫不是对本都督生了爱慕之心?”
赵忍冬低着头,不知如何回答,按照春耕之前嘱咐的,说多错多,少说少错。
现在可以确认的是,他还不会杀她,起码现在不会,赵忍冬干脆垂着头坐了下来。
“都督大义。”
沈遂之并不满意她的回答,挑眉,她跑不掉,那赵安雪的珠花钗,密诏也丢不了。
那日属下来报,克鲁带着一支队伍正跟着一名女子上了山,他断定那女子就是赵安雪,因此将她从水中救起,还射杀了克鲁一群人,却不料此人并不是赵安雪。
镇北王当年离京时,赵安雪只有六岁,他是见过那个姑娘的,一身傲骨如谪仙一般的清冷,眼神中有傲视一切的空无一物。
而眼前的女子,眼里都是求生者的胆怯和——清澈的愚蠢。
就是这样一个普通的女子,反复折腾,上蹿下跳,还是把那样东西带回了金陵,竟是有些小看了她。
“赵忍冬?”
“是。”
“你爹是个开医馆的吗?”
“不是。”
“那怎么给你起了个草药的名字?”
“出生那年冬天下大雪,差点没活成。”
沈遂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把玩着手中的一珠花钗,“倒是个苦命的丫头。”
赵忍冬视线落在了那只珠花钗上,这才惊觉自己的手中早己空空如也。
此刻她并不知道,这枚珠花钗的含义,不仅仅是一份密信,也是镇北王与沈家缔结姻亲之盟的信物。
“沈贼,你还给我。”
沈遂之玩心大起,高举着珠花钗,伸出手卡住了赵忍冬的头,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模样,心情都变得轻松了起来,难得耐心提点。
“你为什么不想想赵安雪叫你把这东西送来金陵是什么目的呢?你那脑子里的那二两智慧,是摆设不成?”
赵忍冬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满脑子只想抢回珠花钗,情急之下一口咬上了沈遂之的手腕,与此同时,马车停了下来。
“家主,夫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