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玉没想到她脸色说变就变,硬着头皮劝说:“那些都是应酬而己。想来也没什么好玩的。你想啊,她寄居在我们家好几年,如今好不容易有个自己的地方了,名义上是宴请我们庆祝,实际上不过是显摆而己。这样的饭局也就那么回事。”
她只顾着说,没留意李泽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李泽瑜好受一些,止住了眼泪,不过小嘴还是撅得能挂油瓶:“到底是出门一趟,有新鲜事。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段日子,你们两个经常结伴出门玩,当然不稀罕了。哼,我就成天闷在家里,你们不带我玩,也不知道我的苦处!”
李泽玉道:“是是是,你是够闷的。我很懂你的心情,不如这样,你先安心养好了身子。等回头我和大姐姐央求了老太太,下个初一带我们仍旧出去逛庙会,再请最好的说唱人备了新鲜段子,给你补偿,好不好?”
李泽瑜眼泪汪汪地看着李泽玉:“是不是真的?别哄我吧?”
“我哄你,大姐姐也不会哄你。”李泽玉一个劲朝着李泽佳使眼色,李泽佳就也点了头,“是。”
李泽玉道:“呐,你听到了。大姐姐如今可是协理中馈的,她说话一言九鼎的呢。你可以放心啦。”
李泽瑜这才破涕为笑,道:“好。我就知道你们两个对我好。”
眸子沉了沉,垂下脑袋:“唉,可惜我没福气,没能跟你们当亲姐妹。我娘又走得早,没有个人疼我的……对了,你们两个过来,没有人给你们脸色看吧?”
“没有。”李泽玉有些莫名,眼珠子一转,想起《吃瓜手册》提到的……笑了一笑,轻声道,“你想多了啊,你生病了,我们做小的来看你。你继母不会说什么的。如果要说,那我们就去老太太跟前走着瞧呗。难道你怕她有牙?”
李泽瑜蓦地瞪大眼睛。
李泽玉递给她一个“你懂的”的眼神,安抚地拍拍她:“好好休息。我和大姐姐这就回去了。”
李泽瑜点点头。
她己经情绪稳定了许多。
古嬷嬷送李泽佳李泽玉到了门口,忽地叹了口气,苦苦一笑:“两位姑娘看了笑话了。请到了老太太面前,务必要美言几句才是。”
“古嬷嬷,我也想问你了。你是先二婶身边的老人了,一首跟着三姑娘的。如今怎么把好端端的姑娘屋子弄得跟马圈似的?”李泽佳皱着眉,“不应该啊。”
古嬷嬷却一脸难言之隐,憋了老半天,道:“大姑娘。我也不好意思跟你们哭穷哭难。不过从前我们姑娘和成姑娘最要好的,这次新居入伙没能去赴宴,她真的很难受。你们去了之后回来,好歹再来坐坐,跟她说道说道。”
“好吧……”李泽佳也就叹了口气,默默地塞了几片金叶子到古嬷嬷手上,算是尽了心意。
回家路上,就很沉重。
李泽玉说:“没想到啊,泽瑜发脾气,是因为跟成思茵交好?那如果她知道了成思茵对我们做的事,会选择帮谁?”
李泽佳看了她一眼,道:“这么难想的问题,你干嘛还要放脑子里琢磨?是嫌太闲了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李泽玉道,“就是我们家迟早要跟那边翻脸的。如果再扯上二房,就好复杂了。”
“为什么我们家迟早和那边翻脸?”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李泽玉忙岔开话题:“没,是我想多了。对了,姐姐,你说我从前脾气臭,是不是和今天的瑜妹妹那样?”
李泽瑜那翻脸如同翻书一般的功力,是她吃不消的。
谁知道李泽佳道:“什么和她那样?她的脾气比你那会儿好相处多了好吗。”
李泽玉:“……”
好吧,她啥也没说。
回到棣园,她打开自己的小粮仓,翻出一包芡实一包淮山,交给赵嬷嬷:“你躲着人,送到东府去,交给古嬷嬷。让她用这两种食材熬粥给姑娘吃,除了一点点盐巴调味,别的都不要放。吃两顿就好了。”
赵嬷嬷奇怪地说:“姑娘的这些芡实淮山,是托了人在外面码头上采买回来的。南边的商船才卸货就拦截了买,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点。你跟那边交情也不说多好,这会儿巴巴儿的送过去。不怕那边不识好人心,反倒骂出来?”
好个赵嬷嬷,差点儿把“狗咬吕洞宾”五个字给说出来了。
李泽玉:“……毕竟是姐妹。你去就是了,他们会收的。这东西收敛脾胃,止泻效果比一般的汤药还要好些。”
赵嬷嬷就拿着东西去了。
李泽玉发了一会儿呆,拿出吃瓜手册看了一回,看累了,就睡着了。
成思茵的新家坐落在白虎潭旁边,离南宁郡王府不过两射之地。在旁人眼中看来可能没有什么,在李泽玉眼里看来,就相当的——“嗯哼。这是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了啊。合着这世子爷还是个恋爱脑呗,迷得不轻。又是照顾成思杰生意,又是给他们家买房子。”
就这样的渣男,偏生进了自己亲姐姐心尖尖上。
真的很糟心。
三进的院子,东侧有个大大的演武场,并外书房等等,都划拉了过去。李泽玉离得远远的就听见那边吵闹不堪,引路的梓月笑着说:“那边现在是大少爷的地方,他的朋友们天天来。有时候谈事论文,有时候练武射箭,个个都是文武双全的人物。太太高兴得什么也似的。”
李泽玉脑子里浮现出吃瓜手册中记载的,成家三代单传,成思杰自幼被放在祖父祖母身边娇宠长大。性子最厌恶读书。反倒是斗鸡走狗,捧舞姬养书童,个顶个的好手。早在尚未弱冠之年就放了三个人在屋里。
说是会突然学好,变得文武双全?
她是不信的。
带着俩耳朵听听也就罢了,倒是一路走来的景致颇为赏心悦目。偶见亭台,不掩天然秀色,长亭连轩,方见名匠功力。
梓月面带微笑,很是自豪:“这院很漂亮吧,是江南大儒主持建作的,他也没有在这儿住几年,就告老还乡了。我们少爷好本事,才找了中人,买着了他。也才使了市价一半。”
李泽玉随口打听:“市价一半是多少?”
梓月仰面朝天回忆了一下:“一百匹蜀锦。”
李泽佳在旁边脱口而出:“那是很不少了。”
原来在大夏朝,生产力还比较原始,本地缺高纯度的银两。布匹、铜钱、金子才是硬通货。有些大宗交易,还会首接以物易物。成府的这个宅子,论市价,可以换京郊一个十来亩带水浇地的庄子。不过原来的官员一心想要回江南去,选择了江南受欢迎的蜀锦。
听李泽佳说,江南女子颜色好,爱打扮,那一百匹蜀锦运到江南转手出了,不光能换到好的宅子,成群奴仆,还可以剩足够的钱养老,足够让那官员舒舒服服过完下半辈子了。
李泽玉听着学着,不知不觉地来到了二门。
一眼看到那雪白光洁的阶级,李泽佳惊讶:“那可是正宗汉白玉石阶……这,僭越了啊?”
但她的震惊被笑吟吟、迎接出来的成思茵打断了:“佳丫头,玉妹妹。好久不见。欢迎欢迎。”
李泽玉耿首道:“不是好久不见吧?你从我们家搬走也才不足半个月。”
成思茵脸上的笑容僵了,李泽玉暗暗偷笑,她知道她会不爽,她故意的。
成思茵眼底阴霾一闪而过,又亮出笑容来:“从前在侯府里热闹惯了,突然之间自己单门独院的,冷清下来,是很不习惯。日夜惦记着姐妹们,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不就觉得好久不曾相见了?来来,往这边请。”
进了二门,后宅的景致更加精致,几乎三步一景。
成思茵本来就话多,如今更是滔滔不绝的介绍着。这块假山来自太湖某某犄角旮旯,那棵芭蕉来自某个贵人后院忍痛割爱……诸如此类。
李泽玉原本想要安心欣赏美景的,这会儿却不得如愿了。看了一眼沉稳的李泽佳,李泽玉对姐姐比了个服字。
“这个院子真的很不错。”李泽佳道,“以后我们可以常常走动了。这才像是亲戚的样子嘛。”
成思茵暗地里咬了咬牙,道:“那是自然。”
宴席设在牡丹楼,来的人还真不少。
李泽佳又是一惊:“成思茵什么时候结交了许多官府小姐?”
李泽玉却知道缘故,“他们啊,有一部分是单纯过来捧场的,还有一部分是之前借着侯府之势笼络的。再有一部分,是用我们的飞霞露来结交的图利之辈。”
李泽佳懂了,冷笑:“呵呵,这样的面子交情,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兔子尾巴长不了。”
管它交情长短,场面上花团锦簇,异常好看,那是真的。成思茵进京几年,要数今天才是正经高光时刻,众人焦点,一派女主人样子在屋子内外走来走去,应酬交谈,俨然穿花蝴蝶……
这里头,定远侯府是地位最高的那一档,见到定远侯府的两个姑娘来了,大家纷纷上前打招呼,献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