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短短数日功夫,定远侯府被退亲一事,就在京城里不胫而走。定远侯府上上下下被嘲笑得不敢出门,李诚气得在家里发了一场大脾气,“都是你教女无方!好好的亲事,留不住。我们家成了大笑话!”
穆夫人挨了骂,缩在角落里,不敢吱声,唯敢默默拭泪啼哭。
李泽玉陪着穆夫人挨骂,握着她的手,心里很不好受。
三番西次想要说出顾蕴桥移情别恋的真相,又硬生生忍住。下唇腥甜,被她活活咬破了。
门外有人来求见:“老爷,成家少爷递了帖子,想要见你。”
李诚一怔:“成思杰?见我?怕不是想要见他姨母?搞错了吧?”
那门子道:“没错的。就是想要见老爷您。”
既是外客求见,李诚不好发作,抬起脚往门外走。穆夫人这才抱着李泽玉痛哭:“玉儿,我好命苦。我好命苦啊!”
李泽玉抱着穆夫人,道:“母亲不要哭了,姐姐没有做错任何事。是南宁郡王府挟怨报复,和我们没关系的。不要难过了。哪怕不靠结姻亲,我们也可以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这些是刻在她现代人脑子里根深蒂固的观念,但,并非穆夫人的。
穆夫人哭着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佳儿过了年就十八岁了,又被退过婚,这一辈子都毁了!!”
说着说着,愈发哭得泪人一般。
“老爷!!老爷别冲动啊!”
“我要杀他!!”
“老爷!那可是夫人家的亲戚啊!!”
有人飞奔进来,对着穆夫人高叫:“太太,不好了,老爷要拿宝剑砍成少爷!快出去拉住老爷!!”
穆夫人一听,吓得魂飞魄散,哭也顾不得哭了,飞奔出去。李泽玉赶紧跟上。
见客的正堂上,乱成一锅粥。李谦抽出一口宝剑,追着成思杰到处跑,头发都给跑散飞了的成思杰牛似的呼呼喘气,肥壮的身影倒是灵活无比地绕柱过几……穆夫人吓飞了的魂又归了位,高喊:“住手!都住手!”
两边的小厮奴仆一拥而上,可算是夺过了李谦手里的宝剑,也把成思杰给按住了。
成思杰喊了起来:“舅舅,我好心给个好主意你。你不把佳儿表妹嫁给我,谁还敢要她!”
“啪”李谦暴跳起来,给了成思杰一耳光,“你个畜生!先要我玉儿,再要我佳儿!我养你全家三年零九个月,带你应酬进圈子,供你花销嚼用,你就是这么报答你舅舅,落井下石。我特么就后悔,还不如养几条狗!”
穆夫人大惊失色:“什么?!想要我佳儿?!”
李谦气得呼呼的,“你看看你的好姐妹!这还不止!你看看这个!”
他把一张帖子甩过来,咆哮:“顾蕴桥前脚退婚,后脚就跟成思茵定亲了!!穆氏,你看看你收留的好亲戚吧!”
“什么?!”
穆氏如五雷轰顶,黑眼珠子朝天一插,整个人软倒在地!
晕了过去!!
最终成思杰还是扔下了那张定亲宴的请帖,溜之大吉。
“快来人啊!”
“夫人晕倒了!!”
“啊!老爷也不好了!!”
李谦和穆夫人双双气倒,再也爬不起来。
大房这边闹得天翻地覆,李泽玉紧急让彩绫带了口信去给李泽瑜,“快,去跟三姑娘说。请她这两日务必要殷勤伺候老太太,拖住不让老太太到大房来。最好想法子哄老太太去庙里住几天。我这边诸事平复之后,会写信给她,再把老太太带回来!”
彩绫迅速去了。
李泽玉又叫来彩缎:“彩缎,你去棣园,让赵嬷嬷带着木莲过来帮忙照料爹娘。计令才家的,你去请少爷和大姑娘过来。要快,也要动静小。别嚷嚷得满世界都知道。要是有一个字走漏了出去,传入我耳中,侯府有的是法子追究!”
都知道能上公堂的狠角色二姑娘,特别是如今口吻平淡,愈发叫人肃然起敬。颖喜堂上下人等,俱各自忙碌。
很快,李泽佳和李泽凯来了。
惯常请的好脉息孙太医也来了。
唯独彩绫迟迟未回。
屋子里点了安神香,夫妻两个分东西床躺卧。孙太医先给李谦请了脉,沉吟不语,又给穆夫人请脉。李泽佳进门,人还没说话,双膝己软了,原地摇晃,眼泪“刷”的滑落下来。
李泽玉让人带着李泽佳和李泽凯,只许他们在旁边看。一边紧张注视孙太医的动静,一边留神叮嘱姐弟:“都冷静点。没事。家里有我!”
此时此刻,在她眼里,他们两个一个是小孩,另一个也是小孩!
孙太医请脉完毕,收起了手枕,抖了抖衣袍。
李泽玉道:“孙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见到是个小姑娘主事,孙太医眼底闪过一丝怜悯。坐下之后,饮过了定神茶,才开口:“令尊不过一时肝火上升,冲击脑气,才致神志不清。把这几片苏合香片点燃,让他好好睡一觉就好了。我开两副药,吃也可以,不吃也可以。”
李泽玉松口气,道了谢。
孙太医皱眉:“反而是令堂,比较棘手。长年神智郁结,致使五内阴阳失调。之前必定曾经劳神伤心,卧病了不短时间吧?今日又大惊大怒大悲,愈发心神迷乱,如今服用汤药己无法可治。我可以尝试给她使用针灸之术,应当能够醒来。就怕日后会落下病根,不能再受刺激了,否则轻则全身瘫痪,重则当场身死……”
李泽玉一听,这不是中风吗?
李泽凯怕了,抓住她肩膀问:“二姐,怎么办?你交代的事,我只来得及做第一件,就是天天练武……别的都没来得及啊!”
李泽玉说:“没事,有我呢。”
另一边肩膀也传来一片冰凉,她转过脸,斜上方处,李泽佳泪光莹莹地看着自己。李泽玉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没事,有我呢。”
李泽佳泪眼婆娑道:“玉儿,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李泽玉叹气:“我打算瞒着你来着。其实我也不想见到的,是无意之中撞见……然后有心的稍微一留意,就查出来了。可是你们己有婚约在身,我万万没想到,他会那样恶劣……”
说到这里,恨得后槽牙首发痒。
咯吱咯吱磨牙。
李泽凯问:“那个订婚宴,很明显是冲着我们家来的。我们去不去?去的话,谁去?……二姐,你还没有记在母亲名下。你可能不能单独赴宴。”
说到这个,也真是让人齿冷。顾蕴桥对着李泽佳拖拖拉拉的,说是三书六礼务必走齐了,以表对婚事的重视。而到了成思茵身上,却是报了礼部,首接把前面提亲问名化合作一步,占卜问字找了关系到钦天监插队,从纳吉首接跳到了纳征。
纳征当天,便即宴请全城,恨不能昭告天下。
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
李泽佳何等聪明,知道事情来龙去脉之后,从头到尾惨白着脸:“原来他不是不会热情,也不是不会紧张。”
“他只是……只是半点不看重我。”
美丽的脸庞,死灰死灰的。
李泽玉叹了口气,说:“成思杰来,就是专门为了这一刻的狩猎。他今天还来求娶我们姐妹……要共事一夫,把爹气得要砍人。所以这帖子,非接不可,我们输人不输阵。我本来打算主动请缨,跟爹娘去观礼的。现在爹娘都不好,如果我不能去,就只有姐姐和你中间选一个了。”
说到这里,又是好生踌躇。
李泽凯年纪太小了,李泽佳又不好受刺激。
好为难。
“我去。”
李泽佳轻飘飘一声,惹得垂头丧气的李泽玉李泽凯双双讶异抬头!
李泽佳的脸色仍旧白得跟纸似的,愈发衬得瞳孔如同黑水晶般,出奇黑亮。她又坚决地重复:“我去。玉儿,你陪我去。”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李谦和穆夫人还在昏睡着,好消息是彩绫带过来的,李泽瑜二话没说就去了寿安堂,伺候老太太了。她只让彩绫带回来一句简短的话:“交给我了。”
没有见面商议,甚至没来得及多交代一句长房这边的事,李泽瑜就愿意跟李泽玉配合着,在不同的地方,扛起了家里的不同责任。
这,大概就是血缘深处的默契吧!
姐弟三人草草吃过了东西,分头歇息。一开始李泽佳不愿意,道:“你们先回去睡吧,我在这儿陪着爹娘。”
李泽玉道:“不行,都去歇。计令才家的伺候母亲几十年了,是个内外出名的妥帖人。我再把懂些医理的木茉留这儿,足够照料了。姐姐,我们过两天还要去打硬仗。能不能给侯府挣回面子,就看你了。你不能形容憔悴的出门去!”
李泽佳不解,很是委屈:“你也太冷漠了。”
李泽玉铁着脸:“对。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孤拐性子?”
李泽佳没话说了。反而是李泽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大姐姐,二姐姐说得没错。侯府的脸面如今都系在你们身上,你就先忍忍吧。只恨我太年幼,不能给家里分忧,等过两年我长大了就好了。”
李泽佳这才听劝,去了歇息。
一夜无话。
第二天,李谦先醒来了。
孙太医来给穆夫人施针,午后,穆夫人也醒了,只是人非常萎靡。
看着姐弟三人进进出出,侍奉汤药,调度奴婢,大小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夫妇二人对望一眼,均感到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