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诚也很烦恼,眉头皱得紧紧的:“你跟我哭有什么用?我也没辙啊!母亲耗尽了最后一点儿老面子,如今也是人脉损耗殆尽了。就之前来相看的那几家,如今见到佳儿被退亲,他们也打了退堂鼓了!”
“你还说要找什么比顾蕴桥还要好的。真以为郡王世子这种是大马路上的狗,睁眼闭眼能见着十条八条?依我看,先把这事儿偃旗息鼓个一年半载。等风头平息一点,找个外面的人家,让佳儿嫁到外地去。说不准才是最好选择!”
穆夫人一听,说什么也忍不住了,大放悲声:“我苦命的儿啊!怎么能远嫁……我我唯一嫡亲的女儿啊……”
很是暴躁地在屋中走来走去,李诚说:“你别哭了。佳儿不能指望,不是还有玉儿么。我看玉儿最近很不错,人知礼了,也展露出了才华。要不然,你选个日子,把玉儿正式记在你名下。”
穆夫人犹豫了:“可是,我答应过单妹妹……如果把玉儿记了过来,她就什么都没了。”
“别管她了。当年也不是我愿意把她收房的。”
李诚一锤定音,“你们两个也真是邪乎。别家是姨娘拼了命想要把女儿记在嫡母名下,庶女也拼命挣表现,想要记嫡母名下。因为我朝还有嫡母无女方可改注嫡籍的律例,还发生过庶女谋杀嫡女的荒唐事……
“谁知道换到我们家,倒反天罡了!真是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这事儿我说了算!”
他到底是侯爷,虽是太平侯爷,不做事不理事的,到底家里还是他说了算。
穆夫人半晌,方道:“既然是如此,手续也琐赘,得具牒文书,呈递户曹,还得祠堂告祖。还得等官府验过朱笔批注,方可改注。现在挨年近晚的,哪儿来得及?”
李诚道:“找二弟,他交游广阔,京城里哪个旮旯都有他的狐朋狗友,一定可以办成。”
看来,李诚不是临时起意的。
李诚这么说,事情就定下来了。
夫妻两个分头去办,李诚去找李谦说事,李谦被李母斥责过后,正要逞能挽回面子呢。拍着胸脯就答应了,而且还真的两顿酒就办成了。红通通的文书,隔天就甩到了李诚案头。
“二姑娘,大喜啊!夫人要把你记在她名下了!”
计令才亲自去给李泽玉报喜,李泽玉还没禁足完呢,听着他眉飞色舞的把事情说完了。一脸懵:“啊这。”
只以为她欢喜傻了,计令才喜滋滋的说:“姑娘很开心吧?开心就对了,这天大的喜事,谁不欢喜啊。姑娘,以后你就是正经嫡出二姑娘了。”
一时之间,李泽玉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她其实惊吓比惊喜多。不过转念想想,也没有必要多做解释。就道了谢,封了三尺锦缎来赏了计令才。
计令才欢欢喜喜的去了。
不多会儿,阖府上下,都知道了这个喜讯,纷纷成群结队的来道喜。
李泽玉也不拿大,亲自答谢,掏腰包请小厨房送来了精致果品,迎来送往的。让来贺喜的人们必不空手而回。
如此大家愈发欢喜,都说二姑娘大气冷静,有太太当家的风范,怪道有大福气,云云。
一首到了天色昏黄,才安静下来。
“姑娘辛苦了。要安置了么?”赵嬷嬷来问着,给李泽玉按摩揉肩,轻轻推开赵嬷嬷的手,李泽玉站起身:“走,我们去棠园看看。”
赵嬷嬷是最了解她想法的,问:“姑娘是怕大姑娘想岔了吗?”
李泽玉不吱声,就是默认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李泽佳己经成为了她最在意的人。
没有之一。
来到棠园。
李泽玉就把日间的事情说了,坦诚真挚,叫底下听着的赵嬷嬷都捏一把汗。
李泽佳的表现很平静,无喜无悲的。一脸平静地听着李泽玉交代完了,道:“我早就料到了。这样也好。你真正的成了我妹妹了。”
李泽玉笑了:“姐姐,瞧你说的。难道之前就不是你妹妹了?”
“小傻瓜。”李泽玉习惯性地,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你过来看看。”
李泽玉跟着她来到桌子前面,拉开抽屉,看到里面一叠帖子。
李泽玉:“???这些都是给你的?”
李泽佳说:“这些己经是退婚之后少了的。”
李泽玉倒抽一口凉气:“好家伙!”
李泽佳说:“哪怕不去,也得回信。日后见到,也得应酬过去。很耗神。如今……你可以给我分担了。”
“没事的,姐姐。我乐意。”李泽玉才意识到身为大家贵嫡,多么不容易。她觉得肩上沉甸甸的,“我还要写信给姨娘,跟她解释。不要让她伤心胡思乱想。”
李泽佳笑了:“果真是长大了,想事情成熟了。”
就这样,这一年过年之前,侯府办的最后一件大事,就是把庶女李泽玉记到正房太太穆氏名下。
这日天气晴冷,天气格外好。
祠堂上,燃香高企,红烛熊熊。
备了三牲酒礼,开了香堂。
庶女改名,祭拜告列祖列宗。
李母领着合族人等,全部到场,上香三炷。李诚首先上前,当众读了具牒,附穆夫人手书《情愿抚养状》。交予李母过目。
李母列祖列宗唱读另用黄纸书写的祭告裱文,唱读完毕,即焚黄纸契书。
焚烧的时候,那黄纸契书突然“啪”的炸了火花!
众人瞪大眼睛。
不多久,又炸一朵!!
李母就喜笑颜开了,双手合十向天:“阿弥陀佛,祖宗保佑。大吉大利!!”
就连李诚穆夫人,也都瞪圆了眼睛,不知不觉十指交扣,一脸笑容。
事毕,穆夫人赐李泽玉新衣钗钏,又道:“日后由吾抚养汝,一言一行,当以天地父母为先,忠孝闲悌,不可一日或忘,如有违背,母自当严厉训诫”,云云。
李泽玉拜领了训言,献枣栗于穆夫人。
至此,礼方成。
颖喜堂内外,又张起了红灯笼,还摆了各种彩灯,或荷塘锦鲤,或童子送福,喜庆异常。
李泽玉先去了更衣,再入场。身上穿的,就是穆夫人方才赐给她的衣裙:雪青窄袖短襦束于郁金裙腰,杏红披帛绕肩。璎珞步摇,双螺发髻,眉心一点朱——今天她给自己画花钿,倒是没有玩花巧。
宴席上都是自家人,就随意用点。
不过李泽玉女大十八变,盈盈美貌生的美名,还是传扬了开去。
……
不久,京城各个地方,各种八卦到处乱传……
“你知道了吗?定远侯府,把庶出的二姑娘记入嫡妻名下了。”
“这是什么鸡毛蒜皮小事,也值得你郑重跟我说?”
“你猜那个二姑娘是哪个?”
“哪个?”
“当初拉着南宁郡王世子去见京兆尹上公堂那个!”
“嚯!好家伙!怪道能记成嫡出呢,那是准备放弃长女了吧?换个争气的给家里争前途?!”
“不知道呢,这不是问你?你跟定远侯有来往不啦?”
……
要么就是传南宁郡王府的新瓜。
起因是腊月二十七那日,成思杰知道了东城有个穷秀才,喜欢收藏西域的胡琴笛子之类的,当中有一把马头琴,是西域“天马”的皮子做成,普天之下只此一把,就想要去讨买了送给自己新结交的契弟。谁知那穷秀才是个死心眼的,抱着马头琴不撒手。成思杰也是犯了轴了,重金收买了东城里正,把穷秀才骗开去,自己闯进穷秀才家里,用区区两串铜钱,就从秀才娘子手里买走了那马头琴。
穷秀才一回到家,知道妻子被骗,冲过去理论。成思杰咬死了钱银交讫的歪理不放,穷秀才辩不赢又气不过,回来路上一跟头栽进了护城河,人当场就没了。秀才娘子知道自己干了糊涂事,又没了顶梁柱,抱着小儿子牵着大女儿,娘仨一块在秀才落水的地方,也跳了河……
而那把马头琴,转天就到了诸德春怀里,声色双美,奏出靡靡之音,换来红绡无数!
“啧啧,一把马头琴,西条活人命。南宁郡王这回相了个好亲家咯!”
“你别管,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要不是有这点子强取豪夺手段,怎么发得偌大身家?”
“如果真有手段,就不会闹得如今人尽皆知……”
康景善放下帘子,笑道:“久不久的出来外面,听听市井碎语,真是叫人轻松愉快。”
蓝徽道:“适可而止。”
也就西个字,叫康景善泄气,“知道的。少师,您把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放出去,有什么用意?”
蓝徽没答,反问:“不知道太子殿下怎么想?”
康景善垂下眼睛,略思忖:“您是想要把南宁郡王逼回京城?”
蓝徽道:“有传言道,他在东南沿海广训水师。如今南边己经三十年不曾有过海寇出现,他这么做,总不会说是想要替朝廷多捞几斛珍珠吧?”
“所以。最好的法子莫过于……让他回来。然后困虎于樊笼之中?”康景善豁然开朗,“而郡王年事己高,又对顾蕴桥极为爱重。爱子娶妻,肯定会回来。等他回了京城,就由不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