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徽道:“还有一个更好的法子。南宁郡王太有能耐。那么,男人成家而后立业,可以让一个没有多大能耐的草包去当新的南宁郡王。而且让他主动离开京城赴任……花瓶到任而无所用,在最讲究能耐实力的军汉们当中,是不会长久服众的。如此一来,不用朝廷动手,便可轻易瓦解。”
康景善越听,眼睛越是明亮,不由得拍案叫绝:“好!好!孤又学到了!”
顿了一顿,道:“不过,如此一来,定远侯府那位大姑娘,怕是要承受些委屈?”
很是讶异地看了康景善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关注到棋局中一枚小小的闲棋冷子,李泽佳在蓝徽的棋盘上,甚至还不如李泽玉重要。
不过他还是给康景善解释:“京中除了剩余几位王爷。其余的公侯也罢,勋贵也好,荣光体面,不都是挂在殿下一念之间?定远侯府如今是受了些委屈,所幸他们家两位李大人,都尸位素餐日久,原本京城里就无人指望他们。唯一的小公子李泽凯,也还小。真想要补偿,上元节宫中灯会的帖子,给他们一张,让旁人看到他们还有圣宠,就足够了。”
康景善说到的,是“侯府大姑娘”,而蓝徽,是说“侯府”。
小小区别,康景善似乎浑然不觉,欣然答允:“说的是。就这么决定了。连父皇都不必禀告,孤自己去跟内侍省打个招呼就行。”
……
“什么?!邀请我们去灯会?!”
“是。”
不男不女的高亢嗓门,来传旨的小黄门,满脸笑容。
家中设了香案,迎接皇后懿旨,李母带着众女眷接了懿旨,俱觉欢喜。李母忙命人取了红包来孝敬那小黄门,又道:“自从老国公去后,我们家己经是十几年不曾添列上元灯会名单之中。久不曾经历,请公公明示,该如何自处,方不失礼?”
小黄门人倒是和气,笑眯眯的道:“老太君多虑了,从前怎样,如今还是怎样,放轻松就行。”
又压低了声音,轻声对李母道:“太妃娘娘还托小的给老太君带话,说久未相见,很是挂念。盼着等到了那日,可以多坐一会儿,大家聊个畅快的。”
李母这才放了心,笑容满面地唤来李诚,陪着那小黄门吃了饭,方才恭送他回宫。
这一日年二八,家家户户忙着洗邋遢,侯府上下为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好消息,一片欢欣鼓舞。看着上上下下卖力干活的奴仆部曲们,李诚大手一挥:“今儿好日子,侯爷我请大家,晚饭每人多加两个肉菜!”
侯府上下一片欢腾:“好好好!”
“我们侯府是越发红火啦!”
“干活!干活!”
除夕这天晚上,团年饭是在寿安堂吃的。
李母在最上头,一张小桌子,李诚李谦陪着。
穆氏带着李泽佳三个坐在东首,林氏带着李泽瑜坐在西。
一开始李泽玉还很期待团年饭,好歹是侯府,团年饭不得比平日还要精致十倍?何况,刚刚使尽法子,带回了炒菜的办法……加上原汁原味纯天然的食材,啊,她肚子都要咕咕叫了。
谁知道,西凉八热一个不少,那是不假。
都是事先做好了,加热了送上来的。
要口感没口感,要味道死咸死咸。
李泽玉吃了几筷子,实在忍不住,低声问:“那个,在白象寺里不是学会了炒菜吗?带了炒菜的方子回来的……那个吃着蛮爽口干脆的。为什么今天不炒两个?”
李泽佳道:“那种都是小菜,端上来很快就冷了。母亲就从菜单里划掉了。你喜欢吃那个?”
“喔。没事。”李泽玉发现了自己的失察之处,就低下头,默默扒饭。
李母在上首举起酒杯,道:“又一年安安稳稳过去咯,我们齐齐整整一家团圆的,来年一定越来越好。来,干杯。”
儿孙们纷纷举杯。
酒过三巡,叫了两个人进来吹笛弄琴助兴,不过是在家仆里选会手艺的而己。
李谦忍不住了,说:“可惜今年大姑娘的好事黄了。不然我们一家子还不知道怎么乐呢。现在老太太也不过是强颜欢笑……希望来年,是真的有好事情啦!”
话一出口,被李诚一个眼刀压了过去:“就你话多。让你给瑜儿添两套头面,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过两天就是上元了!”
李谦翻了个白眼:“怎么了?”
李诚道:“你是真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今年你我的老婆女儿都要去参加宫里的上元灯会。你看看你女儿,也不收拾打扮一下,当继母的不上心,你可是亲爹!”
李谦被数落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讪讪然道:“我堂堂大男人,怎么懂这个……”
李诚道:“那就管管你老婆,让她管。不然嫁入我们李家,是光享福,一点儿事不扛?”
李谦看着只顾着自己听曲儿喝酒的林氏,若有所思。
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了,李母吃过了团年饭,饭气攻心,眼皮子发沉,就道:“我要先歇歇去,等会儿子时再起来开门放炮。你们各自去自在吧。”
李诚李谦两个离了坐,带着各自的家眷告退。
长房还好。
二房这边,一家三口,就是三种脸色。
过耳不忘心大如塘,李谦一脸高高兴兴的哼着曲子,寻思着要到外面去找个乐子,还是关起门来,接两个清俊伶人到府里,跟平日厮混惯了的小厮管事们好生消受一番。
李泽瑜一脸漠然,无喜无悲。骤眼看,像极了从前的李泽玉。
林夫人喝得脸蛋红红的,双眸如水,看着李谦:“老爷。我娘家之前开的生药铺,如今正要折变转让。我瞧着有赚头,要不过了年就接手过来,也好多个产业……”
李谦道:“上次是娘家的珠宝店,这次是娘家的生药铺。你嫁过来的时候,娘家也就是在柳树巷开个小铺子,捐了个小小员外郎在身上。怎么如今倒是产业连绵了?”
原本林夫人打算趁着李谦心情好,打点儿秋风的。不成想钱没刮到手,反而是挨了一顿怼,好没意思。讪讪的道:“老爷息怒。我娘家兴旺,也是对我们有好处嘛。等日后我兄弟有出息了,可以给你助力呢。不然的话,爵位是哥哥的,诰命是嫂子的,老太太那点儿老关系扒拉回来的好处,也尽是紧着长房三个孩子……”
她有个毛病,一紧张,就习惯性摸耳朵。
李谦顺着她那动作,看到林氏耳朵上一对晶光璀璨的彩宝耳环,想起刚才李诚跟自己说的话,肚子里的邪火“蹭”的勾上来了,指着林氏鼻尖骂道:“好你个林氏,大过年的,挑拨离间!就该拔了你的舌头去!”
“你看看你身上,穿金戴银,你看看我瑜儿身上,大过年的还穿着去年冬衣!说什么母亲偏心,分明就是母亲和哥哥,看透了你那胳膊肘往外拐的性子,不放心把家业分给我!”
随着李谦骂人的声响不断提高,左近跟着的丫鬟仆妇,就跟脚底下装了弹弓似的,“嗖”的离他们俩远远的,恨不能刺聋双耳。
林氏酒醒了一大半,一阵红一阵白的,说:“我哪儿亏待了你女儿啦?没有我照料,她哪儿出落得如今这么好看?告诉你,这会儿都有两三个人家来看瑜儿了,不知道多抢手!”
说到这里,她喜滋滋的,一脸功劳莫大的模样。
李谦的恼怒也冷静了,问:“什么?都是些什么人?”
林氏一手叉腰,一手掐着指头,数道:“呐。比如说,京西大营的沈教头啦。比如说,我父亲故友的儿子,常举人啦。比如说……”
才数了两个,李谦气得浑身发抖,一耳光打了过去:“你就糟蹋我闺女!那些人配得上咱们侯府吗!!”
林氏哭叫起来:“你又不是侯爷!”
“刁妇!怪道家里个个看你不顺眼!就连女儿都躲着我!!老子今天勒死你!!!”
越发把李谦气得发狂,到处找东西就要勒死林氏。慌得仆人们一拥而上,拦人的拦人,阻止的阻止。不知道谁发一声喊:“快!去那边府里叫大老爷!”
就有人飞奔着去了。
李诚夫妇赶来的时候,东府正院子里还是鸡飞狗跳地,花几倒了,烂红遍地,桌歪椅倒,帘撕果碎。林氏哭得一头汗一头泪的,提着裙子在屋子里转圈圈,猝不及防迎面撞上穆夫人。
穆夫人躲避不及,“哎哟”地向后就倒,计令才家的眼疾手快,一箭步冲上去当了人肉垫子。
李诚打横一步,拦住李谦,劈手夺过他手里的宝剑,又一巴掌甩过去,厉声呵斥:“你疯了!”
李谦挨了一耳光,趔趄两步,杀气腾腾的眼睛褪去了猩红。
李诚又走上一步,屹立在他跟前:“大过年的,打什么老婆!”
“哥……”
“哥!”林氏眼见有人出头,哇的一声,“哥哥,嫂子,你们给我做主啊!他一言不合好端端地,就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