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的蟠龙柱在阴云中泛着冷光，沈明月的绣鞋碾过青石板时，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她袖中留影石微微发烫，那方三寸石片里，凝着周氏前夜跪在冷院佛堂的哭嚎——“清月，你埋蛊时后颈蹭到了香灰，那留影石的灵识早把你表情刻进石纹里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尖细的宣读声刺破殿内死寂。
沈明月抬眼，见宣旨太监捧着明黄圣旨站在丹墀上，而龙椅前跪着的轩辕湛，玄色蟒纹大氅下，指节正深深掐进青砖缝里。
他喉间溢出若有若无的闷哼，沈明月认得那是寒毒发作的征兆——分明是皇帝用秘术操控了他的心智！
“定北王轩辕湛，暗通逆党，意图谋逆，着即日自裁以谢天下。钦此。”殿中倒吸冷气声此起彼伏。
沈明月攥紧留影石，看见轩辕湛脊背微微发抖，却仍低沉着声音道：“臣……领旨。”
“慢！”她一步跨上丹墀，红嫁衣在龙纹地砖上拖出血色轨迹。
满朝文武的目光唰地扫过来，有老臣拍着朝笏喝骂：“大胆王妃！”
沈明月充耳不闻，抬手将留影石拍在御案上。石片腾起幽蓝光芒，殿内浮现金色虚影——雪夜的冷院，沈清月披散着头发，指甲深深掐进周氏手背：“娘，再晚就来不及了！”
她蹲在梅树下，用银簪刨开冻土，露出半个人偶，心口插着七寸铁钉。
“等这钉子吸够了寒毒，那贱人的冲喜就成了催命符！”
“放肆！”假皇帝（傀儡状态）猛拍御案，震得玉玺滚落在地。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显然被魔功操控：“妖女敢伪造影像！”
沈明月冷笑着指向虚影里沈清月后颈的朱砂痣：“三公主前年赏的并蒂莲胭脂，姐姐总爱点在颈后。”
她又转向浑身发抖的周氏：“母亲，您前夜跪在冷院求我救清月时，说‘你娘为护药灵血脉自焚’——这留影石，可是录全了呢。”
周氏瘫坐在地，发髻散成乱草：“不……不，是陛下说只要帮他引动湛儿的寒毒，就免沈家抄家之罪……”
“够了！”嘶哑的笑声从龙椅后传来。金漆屏风被推开，一道枯槁身影扶着宦官的手走出来。他穿着明黄龙袍，却瘦得像具骨架，皮肤灰白如纸，眼窝深陷处泛着幽绿鬼火。
沈明月瞳孔骤缩——这才是真正的皇帝！
“好个沈家女，连朕的替身都瞒不过。”老皇帝扶着龙椅扶手坐下，枯枝般的手指划过御案，“你可知湛儿为何从小寒毒缠身？人皇血脉觉醒之日，便是他成为龙脉祭品之时。”
轩辕湛猛地抬头，喉间发出破碎的低吼。他心口龙纹突然凸起，隔着衣物都能看见青黑纹路如活物般游走。
沈明月想去扶他，却被他反手攥住手腕，掌心滚烫得惊人。
“父皇好算计。”轩辕湛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用寒毒压着血脉，等朕亲政时再引动龙气……原来儿臣从小到大的药罐，都是您的催命符。”
老皇帝阴鸷的目光扫过殿外阴云：“此界灵气枯竭，朕吞噬山河气运，为的是撕开天道枷锁！湛儿的人皇血脉，能让献祭阵的威力翻十倍——”
他突然暴起，枯手掐住轩辕湛脖颈，“现在，给朕去死！”
沈明月眼前一花，袖中噬毒针己刺入老皇帝手腕。可那皮肤硬如钢铁，针尖竟崩出火星。
老皇帝转头冲她一笑，满嘴黑牙：“筑基期的小修士，也配伤朕？”
“那就加上这个！”沈明月咬破舌尖，鲜血喷在留影石上。
石片骤然爆亮，周氏的哭嚎、沈清月的狰狞、还有御花园湖底抽灵阵的刻痕，全部交织成光网罩向老皇帝。
“妖法！”老皇帝踉跄后退，龙袍下露出半截脊椎——那里嵌着半块暗纹石片，与沈明月识海中的须弥境残碑纹路完全吻合！
“原来如此……”沈明月突然笑了，“您吞噬的龙气，都喂给了这残片。”
她看向轩辕湛，后者心口龙纹己灼穿锦缎，露出暗红胎记，“湛儿，你才是这残片真正的主人。”
“住口！”老皇帝狂吼着扑来，可轩辕湛突然抬手，掌心腾起金色龙焰。龙焰所过之处，老皇帝的枯手迅速焦黑，发出皮肉灼烧的焦糊味。
他惊惶后退，撞翻了龙椅：“不可能！你才金丹期……”
“轰——”殿外惊雷炸响。
沈明月抬头，见“诛仙”匾额被劈成两半，木屑纷飞中，轩辕湛的身影被金光笼罩。
他松开沈明月的手，指尖轻轻抚过她眼尾：“别怕，我醒了。”
老皇帝跌坐在地，望着自己逐渐透明的身体，终于露出恐惧：“不……朕还没飞升……”
沈明月攥紧他掉落的半块残片，感受着识海中须弥境传来的震颤。殿外阴云渐散，阳光透过破碎的匾额照进来，落在轩辕湛心口的龙纹上，映得那抹红亮如血。
“传旨。”轩辕湛的声音沉如千钧，“废帝昏庸，着令禁足于承乾宫。朕，即日亲政。”
他转身看向沈明月时，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炽热：“明日，陪朕去药灵谷。”
沈明月点头，喉间突然发哽。她望着殿外重新亮起的天，想起留影石里生母的残影——或许，是时候让所有秘密，都见见光了。
而在金銮殿最高处的藻井里，一只黑色信鸽扑棱着翅膀，嘴中衔着半张染血的纸条：“仙使将至，速取罪仙残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