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8月23日,莫斯科的夜晚笼罩在铅灰色的雾霭中。克里姆林宫的花岗岩走廊里,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的声响格外清晰。约瑟夫·斯大林站在办公室的巨幅地图前,手指沿着波兰边境缓缓滑动,窗外的雪粒打在窗玻璃上沙沙作响。
"部长会议主席同志,德国外长里宾特洛甫的专列己经抵达车站。"秘书波斯克列贝舍夫轻声报告。
斯大林没有回头,他的目光停留在波罗的海沿岸:"通知莫洛托夫同志,会议推迟半小时。让德国人先尝尝等待的滋味。"他的声音低沉,带着西伯利亚寒冬般的冷冽。
与此同时,在柏林的帝国总理府,阿道夫·希特勒正烦躁地敲击着桌面。"斯大林这是在故意拖延!"他对着外交部长里宾特洛甫咆哮,"难道他不知道英国和法国正在拉拢他?"
里宾特洛甫躬身道:"元首阁下,苏联人一贯擅长讨价还价。但我们的'白色方案'己经就绪,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着领带上的卐字徽章。
"哼,张伯伦和达拉第都是懦夫,但斯大林不是。"希特勒走到窗边,凝视着柏林街头的纳粹旗帜,"如果我们不能在东线稳住阵脚,两线作战的噩梦将重现。"他转身时,目光落在墙上的俾斯麦画像上,声音突然低沉,"我们需要至少六个月的时间消化西线。"
在莫斯科,维亚切斯拉夫·莫洛托夫正在外交部会议室接见德国代表团。里宾特洛甫刚一落座,便迫不及待地说:"莫洛托夫先生,我们希望尽快签署互不侵犯条约,这对两国都有重大利益。"
"利益?"莫洛托夫推了推眼镜,镜片在灯光下闪过冷光,"贵国在波兰边境集结了44个师,这就是所谓的'友好姿态'?"
翻译刚落音,德国大使舒伦堡急忙插话:"那只是常规军事演习。我们的元首真诚希望与苏联建立长期和平..."
"够了。"莫洛托夫打断道,他从文件夹中抽出一张地图,"我们的条件很明确:芬兰、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和波兰东部,必须划入苏联势力范围。"
里宾特洛甫的脸色瞬间铁青:"波兰东部?那是德国的生存空间!"
"生存空间?"莫洛托夫冷笑一声,"1918年,贵国迫使苏俄签署《布列斯特和约》,割走了大片领土。现在,我们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他的手指重重敲在地图上的维尔纽斯地区。
会议室的气氛骤然凝固。里宾特洛甫掏出怀表看了一眼,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知道,希特勒给他的底线是必须在今晚达成协议。
"我需要向元首请示。"里宾特洛甫站起身,走向隔壁的电报室。当他关上门时,听到莫洛托夫用俄语对副官说:"德国人比我们想象的更急切。"
半小时后,里宾特洛甫重新落座,语气明显软化:"我们可以接受波兰沿纳雷夫河、维斯瓦河、桑河一线划分势力范围。但立陶宛必须归德国。"
"不可能。"莫洛托夫斩钉截铁,"立陶宛是波罗的海三国的钥匙,我们决不让步。"他停顿片刻,突然换了种语气,"不过,如果贵国愿意在罗马尼亚的比萨拉比亚问题上保持中立..."
里宾特洛甫眼睛一亮,这正是苏联长期觊觎的地区。他迅速权衡利弊:"成交。但芬兰..."
"芬兰必须保持中立。"莫洛托夫打断道,"如果贵国染指,我们将视为敌对行为。"
此时,秘书突然推门而入,在莫洛托夫耳边低语几句。外交部长点点头,转向德国人:"斯大林同志现在可以接见你们。"
在斯大林的办公室,燃烧的壁炉发出噼啪声,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寒意。希特勒的照片挂在墙上,与斯大林的画像遥遥相对。里宾特洛甫递上希特勒的亲笔信:"元首希望表达对您的敬意,并期待两国建立持久的友谊。"
斯大林接过信,扫了一眼便放在桌上:"友谊?在国际关系中,只有利益是永恒的。"他示意莫洛托夫拿出条约草案,"这是最终版本,包括秘密附加议定书。"
里宾特洛甫快速浏览文件,目光在"秘密附加议定书"字样上停留:"关于势力范围的划分,是否需要更明确的表述?"
"贵国想要的是书面保证,还是实际控制?"斯大林突然露出罕见的微笑,"我建议先签署公开条约,秘密部分...我们心里清楚即可。"
午夜时分,《苏德互不侵犯条约》正式签署。莫洛托夫和里宾特洛甫在文件上签字后,斯大林举杯:"为了两国的和平与繁荣。"他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一桩普通的贸易协定。
里宾特洛甫一饮而尽,香槟在口中却味同嚼蜡。他知道,这个条约只是暂时的休战,苏德之间的矛盾终将爆发。但此刻,他必须完成希特勒交给他的任务——让德国在西线放手一搏。
在柏林,希特勒收到条约签署的电报时,正在狼穴大本营召开军事会议。"先生们,"他挥舞着电报,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现在,我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实施'白色方案'了!苏联人不会在背后捅刀子,至少在我们解决波兰之前!"
会场爆发出一阵欢呼,只有陆军总司令勃劳希契元帅皱着眉头:"元首,与魔鬼结盟总有代价..."
"住嘴!"希特勒怒吼道,"现在不是讨论代价的时候!我们即将创造历史!"他转身看向地图上的波兰,手指如鹰爪般蜷起,"9月1日,准时进攻。让全世界看看,谁才是欧洲的主人!"
在莫斯科,斯大林目送德国代表团离开后,转身对莫洛托夫说:"你相信希特勒会遵守条约吗?"
"不。"莫洛托夫首言不讳,"但至少能为我们争取一年时间重整军备。"
斯大林走到窗边,凝视着克里姆林宫的尖顶。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洒在红场上,投下长长的阴影。"一年时间足够了。"他低声说,"希特勒以为自己在利用我们,却不知道,他只是在为我们争取备战的时间。"
窗外,一只乌鸦突然振翅飞过,发出刺耳的叫声。这桩血色盟约的签订,看似带来了暂时的和平,却埋下了更大的战争隐患。欧洲的命运,此刻正滑向更深的深渊,而波兰,即将成为这场黑暗交易的第一个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