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消毒水的气味冰冷地弥漫在病房里。
江聿推开门,目光触及病床上的江蓠时,心脏猛地一沉,随即被一股灼烧般的怒火席卷。
江蓠那张平日里娇俏可人的脸,此刻红肿不堪,清晰的指痕交错,甚至有几道被指甲抓破的细长血痕。
江聿几步跨到床边,喉头发紧,声音压抑着风暴:“怎么回事?谁干的?”
他几乎不敢碰她,怕弄疼了她,但看着那些伤痕,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一股暴戾的气息在他周身弥漫。
他脑海里瞬间闪过慕潇冰冷带恨的眼神——是她?
江蓠看到他,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带着委屈和一丝奇异的、病态的甜蜜:“哥……”
她吸了吸鼻子,试图扯出一个笑容,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嘶”了一声。
“别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江聿的声音更沉。
“是…是沈言的女朋友,慕潇。” 江蓠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奇异地掺杂着一种“为爱牺牲”的亢奋,“她…她带人堵了我……”
“慕潇?” 江聿的心沉了下去,她叫慕潇!
更衣室里她眼底的疯狂和恨意再次清晰地浮现。
但他不明白,就算报复,为何对江蓠下如此重手?
“她为什么?就因为你和沈言……”
“哥,你不懂!” 江蓠急切地打断他,仿佛急于证明自己行为的正当性,甚至带着点炫耀,
“我对沈言是一见钟情!真的!在图书馆第一次见到他,我就知道他就是我一首在等的人!他那么好,那么温柔……”
她眼中闪烁着痴迷的光,
“他也跟我说,他很痛苦,他女朋友慕潇…性冷淡,还不懂体贴人,总是冷冰冰的。他说…他说他好羡慕我未来的男朋友……”
江聿听着妹妹的叙述,眉头越皱越紧。
沈言这些话,字字句句都在贬低慕潇,抬高自己,诱导江蓠。
这哪里是羡慕?分明是赤裸裸的暗示和挑逗!
“然后呢?” 江聿的声音冰冷,他预感到了更糟糕的部分。
“然后…然后我就忍不住了…”
确实忍不住,因为她被下药了,被另一个对她有企图的男生。
但她不好意思把这种事给堂哥说。
江蓠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带着少女怀春般的羞涩,却又因伤痕显得格外诡异,
“我…我向他表白了。他一开始很惊讶,说这样不好…但他看我的眼神,明明就是喜欢的!后来…后来我们就情难自己了……”
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某种隐秘的兴奋,“哥,我是真的喜欢他,好喜欢好喜欢!像着了魔一样!”
江聿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头顶。
他看着妹妹红肿的脸上那抹不合时宜的红晕和痴迷,听着她口中沈言那虚伪的抱怨和诱导,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炸开。
沈言!这个混蛋!他不仅背叛了慕潇,还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引诱了他涉世未深的妹妹!
“情难自己?” 江聿的声音淬着冰,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落,“看看你自己!他呢?他人在哪里?!” 他指着江蓠脸上的伤痕,心痛与愤怒交织。
江蓠被哥哥的厉色吓了一跳,随即又为沈言辩解:
“他…他也很痛苦!他自责极了!他…他去找慕潇了!他说要跟她彻底坦白,做个了断!他不想再伤害我了,也不想再欺骗慕潇了!他要去承担后果……”
她说着,眼中又充满了期待和心疼,“哥,他一定也很难过,你别怪他好不好?是我先喜欢他的……”
彻底坦白?做个了断?承担后果?江聿只觉得讽刺至极。
沈言去找慕潇,恐怕不是去承担什么后果,而是去求饶、去挽回,或者……去推卸责任!
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和被愚弄的愤怒几乎要将江聿吞噬。
他看着妹妹脸上天真的、被“爱情”蒙蔽的伤痕,听着她为那个伤害她的男人辩解,只觉得胸口闷得发疼。
他还能说什么?慕潇的恨意和疯狂,在此刻显得如此……可以理解。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病房里投下压抑的阴影。
“你好好休息。”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但比平时更低沉,压抑着汹涌的情绪。
他转身大步离开病房,关门的声音沉重而决绝,留下江蓠独自沉浸在自以为是的“伟大爱情”里。
暮色西合,慕潇和林雾刚走到宿舍楼下,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在路灯下焦躁地踱步。
——沈言。
他显然等了很久,头发有些凌乱,脸色憔悴,眼底布满血丝,完全没了平日里阳光清爽的模样。
一看到慕潇,他眼睛猛地亮起,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冲了过来。
“潇潇!潇潇你终于回来了!你去哪里了?” 他急切地喊着,声音带着哭腔和哀求,伸手就想抓住慕潇的胳膊。
慕潇像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一样,猛地向后撤了一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冰冷得像结了冰的湖面,比看陌生人还不如。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厌恶和鄙夷。
“别碰我。” 三个字,清晰,冰冷,毫无波澜,却带着千钧之力,将沈言钉在原地。
沈言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潇潇…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今晚…今晚我喝多了!我迷迷糊糊就……” 他语无伦次地辩解着。
最终选择隐瞒了江蓠被下药的事。
“呵。”
林雾在旁边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抱着手臂,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沈言,“喝多了?迷糊了?沈大才子,你这借口可真够烂大街的。”
慕潇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看他。
解释?辩解?推卸?
这些在她听来,比苍蝇的嗡嗡声更令人作呕。
她只觉得眼前这个人,连同他呼吸的空气,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肮脏气息。多看一眼,多说一句,都是对自己的玷污。
她懒得纠缠,更不想再听他任何一句废话。
“走吧。” 她对林雾说,声音依旧平静无波,仿佛沈言只是一团挡路的空气。
她绕过僵立当场的沈言,径首走向宿舍楼门。
林雾紧随其后,经过沈言身边时,留下一个充满鄙夷的白眼。
“潇潇!潇潇你别走!原谅我这一次!求求你!!”
沈言在她身后崩溃般地大喊,声音凄厉,引得周围路过的学生纷纷侧目。
他试图追上去,却被林雾转身一个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
慕潇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林雾关上门,隔绝了外面沈言绝望的声音,忍不住骂道:
“真他妈恶心!自己管不住下半身,还怪酒?怪女人勾引?呸!”
她转头看向慕潇,却发现好友异常沉默,只是静静地爬楼梯,侧脸在冷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苍白和……脆弱。
“潇潇……” 林雾有些担心地唤了一声。
刚才面对沈言时的背叛,眼底深处,是翻涌的、被强行压抑的痛楚和无边无际的疲惫。
江蓠恶心的插足,沈言虚伪的哭求,还有……江聿那句冰冷的“随你”。
这个世界,真是烂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