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室里只开了一盏台灯,昏黄的光线切割着沉默。
慕潇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一本【犯罪心理学】。
还有一块精致但甜腻得有些过分的蛋糕。
她用小勺机械地挖着,一口接一口,动作平稳得近乎诡异。
没有眼泪,没有颤抖,只有一种死水般的平静。
林雾靠在门框上,看着好友这副模样,心里比看她歇斯底里更难受。
这平静下面是深不见底的寒渊。
“蔷蔷,”林雾试探着开口,声音放得很轻,“你和沈言…打算怎么办?对他,你还…爱吗?会复合吗?”
“不会。”慕潇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像冰块落进玻璃杯,清脆,冰冷,不留余地。
“好了好了,别难受了!”
林雾用力拍了下她的肩膀,试图驱散那股寒意,
“不就是个臭男人吗?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街跑!这个没了,姐给你找更好的!一个不够?十个!排着队让你挑!”
慕潇想着一个男人都让她疼得走不稳路,十个男人,不得死在床上。
“难受?”她抬起头,首视林雾的眼睛,那眼底是一片荒芜的平静,
“我可以接受背叛。毕竟,连我最亲的两个人——一个背叛了我(父亲),一个离开了我(母亲)。这世上最深的背叛和最痛的失去,我早就尝过了。
沈言?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而己。”
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
“只是觉得讽刺。十年…十年的信任和陪伴,我以为至少能筑起一道堤坝。结果?比不过江蓠一时的‘新鲜’。”
她摇摇头,自嘲地笑了笑,“真讽刺。”
林雾张了张嘴,那句“别这么说”卡在喉咙里,显得无比苍白。
她只能用力搂住慕潇冰冷的肩膀。
沉默片刻,林雾换了个话题,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八卦和担忧:
“那…你和江聿现在,算怎么回事?你真威胁他当你那个…‘地下情人’?”
“嗯。”慕潇应了一声,继续低头吃蛋糕,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做我的小三。用他妹妹抢走我的方式,抢走她最在乎的哥哥。很公平。”
林雾眉头紧锁,仔细打量着慕潇的神色,突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
“这么多年,你连手指头都不让沈言碰,我知道你心里对男人有生理性的厌恶,特别是那种…带着欲望靠近的时候。”
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带着强烈的好奇和关切,“那你对江聿…有那种恶心的反应吗?”
慕潇握着勺子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在更衣室,面对江聿强势的入侵、身体的紧密纠缠、甚至他滚烫的呼吸和沉重的喘息……
那种预想中翻江倒海的、源自父亲背叛阴影的生理性厌恶,似乎…被压制了?或者说,被覆盖了?
“好像…没有。”慕潇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也未察觉的困惑,眉头微蹙,“虽然一开始很排斥,很抗拒…但竟然…能做完。”
这简首不可思议。她和沈言相处十年,最亲密的举动仅限于在特定心境下能接受的、不带色彩的拉手。
一旦感受到沈言眼中哪怕一丝带有占有欲的光芒,她就会立刻像被烫到一样抽离,胃里翻涌着恶心感。
这也是沈言后来抱怨她“没情趣”、“冷冰冰”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会是他趁你身体来不及反应,就强势开局了吧?”林雾猜测道,
“药劲儿加上他那体格,确实可能打你个措手不及。”
“也可能…”慕潇的眼神沉了沉:
“是报复的念头太强烈了。那股恨意压过了生理的厌恶?只想撕碎他,或者…利用他?”
她也不太确定,这感觉太陌生。
林雾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啧!有意思!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对江聿这混蛋,可能没那么‘厌’?或者,他的荷尔蒙能压制你的PTSD?”
她来了精神,“没事!下次找个机会,咱们再试试!没有沈言那个渣男在旁边干扰,纯粹测试下你对江聿的身体反应!”
慕潇立刻摇头,动作带着明显的抗拒:“暂时不想了。”
刚刚的体验清晰地回笼,撕裂的疼痛、粗暴的动作、毫无温情的占有、以及结束后冰冷疏离的“随你”,还有他那厌恶自己的眼神。
该死的,她早晚有一天得让他跪着求她。
“那体验…真不好。”
“哎呀!第一次嘛!还是那种情况,能好才怪!”
林雾一把揽过慕潇的肩:
"一次翻车就怂了?姐给你找几个技术一流的,保准让你忘了那俩废物!"
慕潇晃着酒杯,红唇勾起一抹冷艳的弧度:
"等我缓两天。不过今晚——"
玻璃杯重重磕在桌上。
"我也算开张了,就该放场烟花庆祝。"
林雾挑眉,酒杯与她相碰:"敬毁灭。"
——干杯,为爱,为恨,为即将崩塌的一切。
“这才对嘛,这才是我的蔷薇大小姐!”林雾举起红酒和她干杯。
与此同时,在校外一条昏暗僻静的小巷里。
江聿高大的身影堵住了沈言的去路。
他刚在慕潇宿舍楼下吃了闭门羹,正失魂落魄,脸上的伤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更加狼狈——颧骨青紫一片,嘴角开裂。
江聿的声音比夜风更冷,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沈言脸上的伤,最后落在他躲闪的眼睛上,
“江蓠的事,你到底做了什么?给我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沈言被江聿的气势慑得后退一步,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
“我…江聿,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只是一时糊涂!真的!我喝多了!脑子不清醒!”
“情不自禁?” 江聿重复着这西个字,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音节都像裹着冰渣,
“被吸引?一时糊涂?” 他猛地向前一步,巨大的压迫感让沈言几乎窒息。
“我妹妹躺在医院,脸肿得不成样子,身上都是伤!你呢?!”
江聿指着沈言脸上的青紫,怒火在胸腔里熊熊燃烧,烧掉了最后一丝理智,
“你只是‘一时糊涂’?!你只是‘情不自禁’?
让她去承担你‘情不自禁’的后果?!让她去打我妹妹?!然后你跑去求慕潇原谅?”
沈言被吼得浑身一颤,还想辩解。
“砰!” 一声闷响,沈言被打得头猛地偏向一边,撞在墙上,发出一声痛哼,鲜血瞬间从破裂的嘴角涌出。
“她被下药了。”
沈言低着头,声音沙哑地讲述着事情的经过:
话剧社聚会,真心话大冒险,江蓠的亲吻,那杯被动了手脚的水,以及她逐渐失控的状态。
“她不对劲,我把她带出来……她哭,说难受……
江蓠那身透薄的白纱裙……”
像极了很久以前那个夜晚,慕潇穿着类似白色睡衣时,无助又惹人怜惜的模样。
恍惚迷乱间,他把那个模糊脆弱的影子,当成了求而不得的慕潇。
理智尽碎,只想靠近那抹相似的白。
于是,错上加错,覆水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