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得浓稠，像打翻了墨汁。江风呼呼地刮过来，带着股又咸又腥的味儿，劈头盖脸地扑到人脸上。货轮在浪里晃悠，甲板上的脚步声杂乱又匆忙。
苏婉儿站在码头边儿上，眼睛死死盯着日军押着陈明远的车消失在黑暗里。按说敌人被带走了，可她心里头不但没轻松，反而像压了块大石头。
顾承泽搀着苏父慢慢走过来，脸绷得紧紧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他凑到苏婉儿跟前，声音压得低低的：“你真打算去拆那炸弹？”
苏婉儿狠狠地点了下头，眼神跟钉子似的钉在前方：“这船上的机关，我比谁都门儿清。”——她转身就走，顾承泽伸手一把攥住她手腕。他眼睛里，全是舍不得和担心：“我跟你一块儿去。”
“不行！”苏婉儿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没多少时间了，你先带咱爹走，我去拆弹。”
顾承泽闷着头想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松开了手。苏婉儿头也不回，一步一步往货轮上走去，没几步就被黑暗给吞了。
货轮底下，空气又湿又热，闷得人喘不上气。苏婉儿打着个手电，猫着腰在窄巴巴的通道里往前走。她心里明镜似的，陈明远那家伙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们，指不定啥地方就藏着机关呢。
果不其然，她刚推开一扇铁门，就瞧见红灯一闪一闪的，上面倒计时：西分三十秒。
定时装置摆在屋子正中间，那些导线缠得乱七八糟，红的绿的黄的，看得人眼睛都花了。苏婉儿蹲下来，眼睛死死盯着线路，脑子里想起前几天在军火库里拆炸弹的事儿……
她心跳慢慢稳下来，脑子也清醒了。手轻轻拨开一层导线，露出个金属盒子。盒子上刻着个图案，她一看就认出来了——就是在密室里见过的那个九幽图腾。
“原来是这样……”她小声嘟囔着，手指顺着图腾摸过去，轻轻一拧，盒盖开了。
盒子里头是个小齿轮组，跟玉佩上的纹路正好对上。她赶紧调整角度，把它们对齐。“咔哒”一声，齿轮归位，倒计时停在了三分十五秒。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青帮的手下跑进来：“苏小姐！顾先生让我来接您！”苏婉儿站起身，跟着这人快步往外走。刚上了码头，就看见顾承泽正扶着苏父，一脸着急地等着呢。三个人对视了一眼，谁都没说话。
远处的江水翻腾着，夜还是那么黑。一场更厉害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早上，青帮总部。
苏婉儿把从密室里拿出来的证据递给顾承泽。顾承泽低着头，一页一页仔细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那些信件不光把陈明远跟日军高层勾搭在一起的事儿抖落出来了，还牵扯到好几个政界的大人物。
“这些证据要是公布出去，整个上海滩都得炸锅。”顾承泽压低声音说。
苏婉儿却一脸冷淡：“还不够。”
“你是说……还有别的事儿？”顾承泽皱着眉头问。“陈明远走的时候说的那些话，你不觉得怪吗？”苏婉儿慢慢说道，“他说‘你以为你赢了？’又问‘你知道这些证据最后会落到谁手里吗？’”
顾承泽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他这话是有别的意思。”
“说不定，这只是冰山露出来的一个角。”苏婉儿望着窗外，天刚亮，可她眼里冷得像冰。俩人正打算接着商量，门口突然有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顾先生，码头那边有动静！”
他们赶紧跑到码头，就看见一艘怪模怪样的货轮停在那儿，船身黑黢黢的，啥标志都没有。岸边几个工人吓得脸都白了，离得远远的。
顾承泽走过去，眼睛滴溜溜地西处打量，小声嘀咕：“这船来得太邪乎了。”
苏婉儿没吭声，抬脚就上了船，步子又轻又快，眼睛跟探照灯似的。她刚上船，就闻到一股怪味儿，好像是什么化学药剂的味儿。
她走进船舱，打着手电在角落里照来照去，突然发现墙角有个小装置，跟昨天看到的炸弹差不多。“不对劲儿。”她小声说了一句，转身就往外跑。
她刚迈出舱门，就听见“咔哒”一声，接着，一阵低沉的倒计时声响起来——
五分钟。“快跑！”她大喊一声。
大伙都往后退，只有顾承泽冲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这次我跟你一起。”
苏婉儿愣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两个人又进了船舱，面对着马上就要爆炸的炸弹。
“咱们就剩五分钟了。”顾承泽咬着牙说。
苏婉儿蹲下来，飞快地检查线路，眉毛拧成了麻花：“这次不一样，得同时剪断两根红线。”
“你能行不？”顾承泽问。
苏婉儿抬起头看着他，眼神特别坚定：“你信我不？”顾承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重重地点了下头：“信。”
苏婉儿伸手抢过剪刀，动作干脆利落：“那听我指挥。”
两个人分好工，一个管左边的线路，一个弄右边的。倒计时到最后十秒的时候，空气好像都不动了。
“三、二……一！”
两把剪刀同时下去，红线断了，倒计时一下子停住了。船舱里安静了一会儿，接着传来大伙憋了半天的喘气声。
“成了？”顾承泽小声问。
苏婉儿慢慢站起来，手里还攥着剪刀，眼神有点不对劲。她低下头看看炸弹底部，隐隐约约能看见一道印子，跟之前在军火库看到的标记一样。“这不是普通的炸弹。”她小声说，“它是用来传消息的。”
顾承泽一听，脸色变了：“啥意思？”
“有人故意留了线索。”苏婉儿抬头看着他，“而且，这个人……说不定就在咱们身边。”
话还没说完，船舱外面突然乱哄哄的。一个青帮的手下跑进来：“顾先生，苏小姐，有人送了封信，说是给您的。”
苏婉儿接过信封，手指一碰，就觉得不对劲儿。她慢慢打开，纸一展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飘出来。
纸上的字写得挺好看，一笔一划很有力：“真相还没弄清楚，这局棋才刚开始。”
苏婉儿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心里“砰砰”首跳。
“谁送来的？”她着急地问。“是个穿灰袍子的人，己经走了。”手下回答。
她望着远处，江上雾还没散，水面平得像镜子。可她知道，水下早就是浪涛汹涌了。
“顾承泽。”她轻声说，“有人盯上咱们了。”
顾承泽一脸严肃：“接下来咋办？”苏婉儿低下头，手指轻轻摸着信纸边儿，声音冷得像冰：“找出背后捣鬼的人。”
江风呼呼地吹，把她的衣服吹得飘起来，就像一只要飞的白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