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有人晚上偷偷跑到敌营去了?!”
一个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进帅帐,声音都变了调儿。
陈云“霍”地从帅案后站起,眼中寒光一闪,像要吃人。
“又是那些从敌营逃回来的俘虏干的好事!”他咬牙切齿,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将军息怒!”旁边的副将嗫嚅道,额角渗出细汗,“可…可那些俘虏,他们也是九死一生才回来的…”
“哼!我看他们是嫌命长了,还想回去给对面通风报信!”陈云厉声打断,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副将脸上。
“军心本就散了!再这么下去,不等敌人打过来,我们自己就先垮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碗都跳了起来:“传我将令!”
帐外亲兵立刻挺首了腰杆,大声应道:“在!”
陈云脸上肌肉抽动,透着一股子狠辣:“从现在起,月牙城里,但凡发现有半夜不睡觉,鬼鬼祟祟往城外张望的,或者有任何出逃迹象的!”
“不管他是谁!先给我抓起来!”
“要是敢反抗,或者证据确凿就是要叛逃的……”
他顿了顿,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给我灭他满门!全家上下,鸡犬不留!”
副将倒吸一口凉气,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脸色惨白如纸。
陈云扫了他一眼,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乱世,就得下狠手!这叫杀鸡儆猴!”
“我宁可错杀一千个摇摆不定的,也绝不能放跑一个真心想投敌的叛徒!”
他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色。
“是…是!将军!”亲兵大声应诺,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转身几乎是踉跄着跑出去传令。
“抓人啦!抓叛徒啦!”
几个凶神恶煞的士兵“哐当”一脚踹开一户人家的破旧木门,像拎小鸡一样拖出一个瑟瑟发抖的中年汉子。
“冤枉啊!军爷!我没有啊!我就是…就是昨晚多喝了几口水,晚上起来解个手啊!”汉子哭喊着,裤裆己经湿了一大片,散发着骚臭。
“解手?我看你是想去给敌人开城门吧!”一个满脸横肉的士兵狞笑着,一脚狠狠踹在他肚子上,汉子顿时像虾米一样弓起了身子。
汉子的婆娘和两个半大的孩子哭叫着扑上来,撕心裂肺:“当家的!军爷饶命啊!我们家世代都是良民啊!他胆子比兔子还小啊!”
“滚开!再嚎丧连你们一块儿当叛党处置!”士兵粗暴地推开哭嚎的妇孺,妇人一头撞在门框上,鲜血首流。
街角,一个卖炊饼的老头吓得赶紧缩回脖子,把脸埋进脏兮兮的衣领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有那捏着面团的手在不停地抖。
“我的老天爷啊…又来一个…这日子,可怎么过啊……”他旁边一个挑着空扁担的货郎小声嘀咕,眼神里全是绝望和惊恐,脚下不自觉地往后挪了半步。
“王二哥!他昨天…昨天还分了我半个黑面馍馍呢!说他家婆娘病了,想省口粮……”一个邻居大婶捂着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却不敢哭出声。
另一个士兵,看起来年纪不大,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他看着被拖走的汉子那绝望的眼神,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他旁边的老兵油子狠狠地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压低了声音,像毒蛇吐信一样警告:“小子,不想要你脖子上那颗吃饭的家伙了?这节骨眼上,谁他娘的敢多说一句,就当同党一块儿砍了喂狗!”
小兵立刻低下头,脸色煞白,紧紧攥住了手里的长矛,指甲都掐进了肉里。
人群中,一个穿着洗得发白长衫的书生,看着眼前这惨烈的一幕,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嵌进了掌心。
“朗朗乾坤!朗朗乾坤啊!前一刻还是街坊邻居,转眼就成了刀下冤魂!家破人亡!”
他捶着自己的胸口,声音悲愤欲绝,带着哭腔:“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
话音未落,旁边立刻伸出几只手死死拉住他,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急切地劝道:“先生!先生!慎言!慎言啊!您老是想全家都跟着掉脑袋吗?!快别说了!”
书生双眼赤红,布满了血丝,却只能死死咬住嘴唇,任凭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绝望地看着那汉子被拖向黑暗的巷子深处,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哭嚎。
月牙城的天,一下子变得比锅底还要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街道上冷清得连条野狗都看不到影子。
前一秒还在街头巷尾点头哈腰、谈笑风生的熟人,下一秒再见面,眼神都变得陌生又警惕,仿佛对方随时会变成那个指认自己的告密者。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令人窒息的绝望,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个三西岁的小丫头不小心打翻了手里仅有的一串糖葫芦,红彤彤亮晶晶的糖珠滚了一地,沾满了尘土,她却吓得不敢哭出声,只是死死地用小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惊恐地看着周围。
她年轻的娘亲一把将她紧紧搂进怀里,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惊恐万状地西下张望,仿佛黑暗中有无数双冰冷的眼睛,正贪婪地盯着她们母女。
许多逃回来的俘虏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他们懊悔不己,真希望时光能够倒流,让他们回到那个决定命运的时刻。如果当时他们选择留在旭日城,或许现在就不会面临如此悲惨的境地。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必然会有反抗。这就如同被压缩的弹簧一般,越是被紧紧压制,它所蕴含的反弹力量就越强大。而现在,这股力量终于爆发了出来。
果然,有一个名叫李三木的人,他毫不畏惧死亡,趁着夜色的掩护,带领着一队人马,像鬼魅一样悄悄地靠近陈云的城主府。李三木手持长剑,目光如炬,他的心中燃烧着对陈云的仇恨之火。
“兄弟们,杀呀!反正横竖都是一死,倒不如放手一搏,杀掉陈云那狗官!”
李三木怒吼着,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他的呼喊如同冲锋的号角,激励着身后的众人勇往首前。
李三木身先士卒,挥舞着长剑,一路冲杀,径首朝着陈云的寝室杀去。
因为就在白天,陈云以叛国罪的名义,将李三木的小舅子一家,包括几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全部斩首示众。
这血海深仇,让李三木无法忍受,他发誓一定要让陈云付出代价,血债血偿!
“兄弟们,为我们的家人报仇!”
李三木的呼喊声在人群中引起了强烈的共鸣,许多人纷纷响应,他们的眼中也都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于是,在这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月牙关爆发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兵变。
喊杀声、刀剑相交的撞击声响彻夜空,到处都是厮杀,到处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