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属电梯无声而迅疾地上升,失重感带来的眩晕尚未完全消散,冰冷的电梯门便己滑开。扑面而来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空气——冰冷、稀薄、带着雪松冷香和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
顶层。凌逸尘的专属领域。
张特助一言不发,侧身示意苏念跟上。脚下是触感冰冷、光可鉴人的深色大理石地面,倒映着天花板上简约却造价不菲的几何造型灯带。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星耀市匍匐在脚下的全景,阴沉的天空下,钢筋水泥的森林显得渺小而疏离。这里没有繁复的装饰,只有极致简约的线条、冰冷的金属质感、以及大片留白带来的空旷与疏离感,像一座精心打造的、没有温度的现代神殿。
张特助在一扇厚重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深色实木门前停下,轻轻敲了敲。
“进。”里面传来一个低沉冰冷的单音节。
张特助推开门,侧身对苏念做了个手势:“苏小姐,请。凌总在里面等你。”他的眼神带着一丝公式化的怜悯,仿佛在送一只羔羊进入狮子的巢穴。
苏念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和最后的尊严。她挺首背脊,迈步走了进去。
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巨大的空间感瞬间包裹了她。这间办公室比想象中更加空旷、冰冷。一张巨大的、线条冷硬的深色实木办公桌如同孤岛般矗立在中央,后面是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将窗外压抑的天空尽收眼底。办公桌对面,是两张同样风格冷硬的单人沙发,中间隔着一个小巧的玻璃茶几。除此之外,几乎空无一物。空气里弥漫着凌逸尘身上那种独特的、凛冽的雪松冷香,浓郁得几乎形成实质的压迫。
凌逸尘就坐在办公桌后那张宽大的黑色真皮座椅里。他没有抬头,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他正低头看着一份摊开的文件,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一支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钢笔,偶尔在文件上利落地签下名字。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吝啬地洒下几缕惨白的光线,勾勒出他冷峻完美的侧脸轮廓,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还有那专注时微微蹙起的、带着绝对掌控感的眉头。
他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围的一切,包括刚进来的苏念,都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噪音。
时间,在死寂的空气中无声流逝。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苏念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遗忘的雕塑。高跟鞋的细跟踩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传来阵阵酸麻。她努力维持着挺首的站姿,目光落在凌逸尘低垂的眼睫上。他签字的动作流畅而优雅,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掌控一切的从容。每一笔落下,都像是在无声地提醒着她,他们之间那无法逾越的天堑——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她,是等待他裁决的囚徒。
**“狼狈地捡文件和……逞口舌之快。”**
他冰冷的话语再次在脑海中回响。苏念的心跳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愤怒、屈辱、还有一丝被彻底忽视的难堪交织在一起,灼烧着她的神经。她感觉自己像一个闯入禁地的小丑,正被主人以最傲慢的方式晾在一旁,接受无声的羞辱。
十分钟过去了。凌逸尘终于合上了那份文件,将它推到一边。但他依旧没有抬头,而是拿起了内线电话,按下一个键:“张谦,把‘天际线’修改后的预算案送进来。”
很快,张特助推门而入,将一份文件恭敬地放在凌逸尘手边,又无声地退了出去。全程没有看苏念一眼。
凌逸尘翻开新的文件,再次投入进去。
困兽!
苏念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关在透明笼子里的困兽!猎人就在眼前,却对她视而不见,只顾着处理他“更重要”的事务。这种刻意的漠视和拖延,比首接的斥责更令人煎熬。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沉重地压在她的肩膀上,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困难。手腕上被安保抓过的地方隐隐作痛,提醒着她刚才在楼下的狼狈。而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愤怒的火苗在她心底越烧越旺,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束缚。她想冲上去,狠狠拍他的桌子,质问他凭什么!但残存的理智死死地拽着她——不能冲动!一旦失控,就彻底输了!她来这里,是为了澄清,为了争取一线生机,不是为了发泄怒火!
她只能死死地咬着下唇内侧,尝到熟悉的铁锈味,用这细微的疼痛提醒自己忍耐。目光死死地盯着凌逸尘,仿佛要将他的侧影烧穿。
又过了漫长的几分钟,久到苏念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声的酷刑逼疯时,凌逸尘终于有了动作。
他放下了钢笔。
身体微微向后,靠近宽大的椅背。
然后,缓缓地抬起了眼帘。
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终于,精准地、毫无温度地落在了苏念身上。
那一刻,苏念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那目光太具有穿透力了!冰冷、锐利、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漠然。像X光一样扫过她略显苍白的脸,扫过她紧抿的、倔强的嘴唇,扫过她因为强忍愤怒而微微起伏的胸口,最后落在她紧握成拳、指节发白的手上。
没有憎恶,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纯粹的、如同打量一件物品般的评估。一种猎人在观察掉入陷阱的猎物,评估其价值、挣扎程度以及最终处置方式的冷漠。
巨大的压力让苏念的呼吸瞬间一窒。她感觉自己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强撑,在这道目光下都无所遁形。她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凌逸尘没有说话,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她。时间仿佛再次凝固。办公室里静得可怕,只有中央空调送风系统发出极其微弱的、如同叹息般的嘶嘶声。
苏念强迫自己迎上那道目光。不能退缩!她告诉自己。她清澈的眼眸里,燃烧着被逼到绝境的火焰,那火焰炽热、滚烫,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毫不畏惧地撞向那片万年冰封的寒潭!
一个是被逼入死角、伤痕累累却亮出獠牙的困兽。
一个是稳坐王座、掌控一切、冷眼审视的猎人。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场在空旷冰冷的空间里无声地碰撞、交锋!没有言语,却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惊心动魄!
终于,凌逸尘薄唇微启,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他的声音低沉、平缓,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天然的、碾压性的威压,清晰地砸在苏念紧绷的神经上:
“苏念。”他准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像在确认一个标签,“给你一分钟。”
“说服我,为什么没有立刻把你扔出去,或者……送进你更该待的地方。”
他的目光落在她带来的那个显得有些廉价的帆布包上,那里面装着林总监他们整理的所有能证明“清白”的材料——尽管在凌逸尘看来,可能一文不值。他的语气,像是在施舍一个乞丐陈述的机会,带着不容置疑的时限和最后通牒。
一分钟!
他要在一分钟内,决定她和她背后所有人的命运!
苏念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喉咙!巨大的压力如同海啸般袭来。但她眼底的火焰,却因为这句冰冷的通牒而燃烧得更加炽烈!
困兽的獠牙,在这一刻,彻底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