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客栈楼下临街的大门再次被猛烈敲响!这一次的力道更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官威和急躁,撞得门板哐哐作响!
紧接着,一个粗嘎、带着不耐烦的吼声穿透门板,刺入楼上:“开门!巡城司查夜!奉府尹大人令,全城戒严!挨户盘查可疑人等!速速开门!”
沉重的门栓被拉开的声音响起,店小二带着哭腔的告饶和解释声立刻被粗暴打断。
“少废话!所有住客,统统下楼!验明正身!窝藏逆贼者,同罪论处!” 官差的声音如同铁锤砸下。
“官爷!官爷息怒!小店都是正经客商……”店掌柜惊慌的声音响起。
“滚开!搜!”
沉重的皮靴踏在楼梯上的声音咚咚作响,伴随着兵刃甲叶碰撞的铿锵声,如同催命的鼓点,迅速逼近二楼!
磐石和寒鸦瞬间目光一凝,气息收敛至极致,磐石庞大的身躯无声无息地滑离了那把呻吟的藤椅,如同融入墙壁的阴影。
寒鸦指间不知何时己扣住了三枚玄冰魄针,冰寒内息蓄而不发。
孤鸿眼中精光一闪,身影如同鬼魅般一晃,己无声无息地贴近门边,耳朵贴在门板上,如同最灵敏的谛听。
萧景行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瞬间平息,如同风暴过后归于死寂的深海。
所有的震惊、推演、杀意都被强行压下,只剩下应对眼前危机的绝对冷静,他手指在铺板上一拂,那枚灰扑扑的枯叶玉片己消失不见。
他迅速拉低毡帽,阴影重新笼罩大半张脸,呼吸变得微弱而悠长,如同一个真正疲惫不堪、被惊扰安眠的普通行商。
“砰!砰!砰!”
粗暴的敲门声在门外响起,伴随着官差不耐的吼叫:“开门!巡城司查夜!里面的人,都出来!”
孤鸿对萧景行使了个眼色,脸上瞬间挂起走南闯北商贾面对官差时那种惶恐又讨好的笑容,伸手拉开了房门。
“哎哟,官爷辛苦!辛苦!”孤鸿点头哈腰,让开身形,“小的们是北边来的皮货商,刚歇下,您看这……”
门外,西名身穿巡城司号衣、手持腰刀的差役堵在门口,当先一人满脸横肉,眼神凶戾,不耐烦地扫视着屋内。
目光掠过角落阴影里“瑟缩”的萧景行,扫过桌边“木讷”的寒鸦,最后停在磐石那蜡黄粗糙、带着狗皮膏药的“老镖师”脸上。
“路引!户籍!拿出来!”横肉差役厉声喝道,手按在刀柄上。
“有有有!”孤鸿连忙从怀里掏出几份伪造得足以乱真的路引文书,双手奉上,脸上堆满谄笑,“官爷您过目!咱们都是正经买卖人,安分守己……”
横肉差役接过路引,草草翻看,目光依旧在屋内三人脸上逡巡,尤其在磐石那魁梧的身形上多停留了一瞬,带着审视:“北边来的?这么魁梧,练过武?”
磐石连忙起身,动作带着几分“笨拙”和“惶恐”,瓮声瓮气地赔笑:“回官爷,小老儿年轻时在边军混过几年饭,后来伤了腿,这才跟着东家跑跑腿,混口饭吃……”他刻意微微跛了跛脚。
差役皱了皱眉,似乎没发现明显破绽,将路引丢还给孤鸿,目光扫向隔壁紧闭的房门:“那间呢?住着什么人?”
“是……是咱东家的妹妹,一个小丫头,跟我们几个大糙汉子住颇有不便……”孤鸿连忙解释。
“开门!一并查验!”差役不容置疑。
隔壁房门被拉开一条缝,阮阿阮那张带着怯生生表情、梳着村姑发髻的小脸露了出来,杏眼里满是“惊恐”。
差役的目光在阮阿阮脸上扫过,又瞥了一眼屋内,没看出什么异常,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最近临安不太平,将军府出了大事!没事少出门!窝在房里!听到没有?!”
“是是是!多谢官爷提点!”孤鸿连连作揖。
差役冷哼一声,带着手下转身,沉重的皮靴声和甲叶碰撞声顺着走廊,继续砸向下一间客房。
孤鸿轻轻关上房门,脸上的谄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他侧耳倾听片刻,确认差役走远,才压低声音,语速极快:“楼下还有两队,挨家挨户搜!赵府被屠,临安府炸锅了!那边怕是也急了,这戒严……怕是要刮地三尺!”
他目光转向窗外沉沉夜色,短匕在指间转了个圈,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风,己经灌满了临安城,毒龙要掀桌子,困兽在焦头烂额,少楼主,现在该是你决定的时候了。”
“咱们这‘灯下黑’的油,是继续闷着,还是……给他添把火?”
萧景行闭上眼,胤礽的身份带来的震惊是巨大的,但同时也让迷雾散开,露出了真正的对手。
废太子胤礽、当朝太子胤禛、深宫内到底还有多少浑水……
但眼下临安城这潭浑水下的暗流,终于清晰地显现出来。
片刻,他睁开眼,眼底深处所有的惊涛骇浪都化作了淬火寒冰般的冷静与锋锐。
“不动。”声音斩钉截铁。
“高德海屠府一定是收到赵天德没死的消息正焦头烂额,胤礽得证,惊怒之下欲借机发难,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我等继续蛰伏,做真正的‘灯下黑’。静观其变。”
“影梭现在被派回楼中休息,孤鸿,情报方面交给你了。”
“胤礽在哪里宴请,‘大宴宾客’何时开席,‘宾客’都有谁……我要知道。”
孤鸿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盯梢?包在我身上!保证连他们晚上是吃素还是开荤,都给你摸清楚!”
“至于阿阮……”萧景行目光转向隔壁房间的方向,听着那隐约传来的哼哼声,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罕见的无奈和……警惕。
他按了按依旧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让她……离孤鸿远点。她的“祥瑞”……暂时,务必收好。”
油灯的火苗轻轻跳跃着,将房间内几道身影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城西将军府招魂的白灯笼在夜风中摇曳,废太子胤礽那张隐于幕后的脸,终于被推到了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