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安德烈驱马快走两步，靠近希菲尔德，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这些人的状态……太差了。这样走回去，恐怕还没到城堡，就得倒下几个。而且……城堡那边……”
他不敢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僵尸还在围着呢！带着这么一群累赘，怎么安全回去？
希菲尔德勒住缰绳，让马匹停下。
队伍也随之停下，奴隶们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纷纷瘫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呵出的白气瞬间被寒风撕碎。她扫了一眼这些在寒夜中蜷缩的身影，眼神闪过一丝怜悯。
“原地休息一刻钟。安德烈，把我们带的食物分给他们，每人一小块黑麦面包。”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风声。
“分……分给他们？”安德烈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是命令。”希菲尔德语气平淡，“想要他们活着走到城堡干活，就得先让他们有力气站起来。”
安德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应下：“是，大人！”他解下马鞍旁的一个小皮袋，里面是出发时格德尔准备的应急口粮——几块坚硬如石的黑麦面包。
他拿着匕首，费力地将面包切成更小的碎块，挨个分发给那些惊愕抬头的奴隶。
奴隶们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那一点点粗糙冰冷的食物，麻木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那是混杂着怀疑、贪婪和一丝微弱希望的复杂光芒。
他们几乎是抢一般地将面包塞进嘴里，拼命地咀嚼吞咽，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琼浆玉液。
希菲尔德冷眼看着这一切。
食物是最原始的驱动力。
这点微不足道的“恩惠”，足以让这些濒临绝望的人暂时燃起一丝跟随的动力。
控制，从满足最基本的生存需求开始。
一刻钟后，队伍再次出发。虽然奴隶们的步伐依旧沉重，但眼神里少了几分彻底的死寂，多了一点对食物的渴望和对命令的本能服从。
当风起堡那破败的轮廓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隐约浮现时，气氛骤然紧张起来。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变得清晰可闻。城堡方向，隐约传来令人心悸的低沉嘶吼。
“大人……”安德烈的声音发紧，手按上了剑柄。
希菲尔德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她翻身下马，伏低身体，如同融入黑暗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行到前方一处地势稍高的土丘后，仔细眺望城堡方向。
晨曦尚未刺破云层，只有微弱的天光勾勒出城堡狰狞的轮廓。破败的城墙上，依稀可见士兵们警惕巡逻的身影。
而在城墙外围，那些熟悉的、蹒跚的阴影依旧在游荡！数量似乎比三天前还要多了一些！它们如同不知疲倦的秃鹫，死死围着这座孤岛。
豁口方向，被杂物封堵的通道似乎还保持着原样。内侧悬吊的钉毯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希菲尔德眉头微蹙，情况比她离开时更糟了。
僵尸群在扩大，城堡内的压力必然倍增。带着这十个虚弱奴隶强行突破豁口，风险极高，一旦惊动大群僵尸，后果不堪设想。
她的大脑如同精密的超算核心，瞬间推演出数种方案，评估风险与收益。
强攻？代价太大。
绕路？城堡其他方向地形更复杂，且僵尸分布不明。
等待？食物撑不了几天。
“安德烈，”希菲尔德退回队伍，声音压得极低，“带两个人，绕到城堡西侧，靠近石溪村方向的断墙下。那里地势低洼，有一片乱石堆，僵尸数量相对稀少。制造动静，吸引一部分僵尸的注意力。动作要快，制造混乱后立刻撤回！不要恋战！”
“是！”安德烈明白这是声东击西，立刻点了两名士兵，猫着腰消失在黑暗中。
希菲尔德转向剩下的士兵和那十个惶恐不安的奴隶，目光如冰锥般刺人：“听着，想活命，就按我说的做。一会儿豁口打开，所有人，用你们最快的速度冲进去！不准叫喊！不准回头看！谁掉队，谁死！明白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死亡威胁，瞬间压倒了奴隶们心中的恐惧。
求生的本能让他们下意识地点头，身体绷紧。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流逝，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突然！
城堡西侧的方向，传来一阵巨大的、杂乱的金铁交鸣声和士兵刻意放大的怒吼！
“这边！有怪物爬墙了！”
“拦住它！”
“快！这边！”
声音在寂静的黎明前格外刺耳！
围困城堡的僵尸群瞬间被惊动！原本相对均匀的分布立刻被打乱，大量僵尸被西侧的声响和“活人气息”吸引，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嘶吼着、蹒跚着朝西侧涌去！
原本就比较薄弱的豁口方向，僵尸数量肉眼可见地减少了！
“就是现在！”希菲尔德眼中寒光一闪，“豁口！冲！”
她率先冲向豁口方向，速度极快！身后士兵立刻用刀割断拴着奴隶的绳子，低吼道：“快跟上！跑啊！”
看着僵尸奴隶们脸上满是惊恐，爆发出了求生的潜力，跌跌撞撞地跟着希菲尔德和士兵冲向豁口！
豁口内侧，显然也收到了信号！堵门的杂物被迅速移开！悬吊的钉毯被拉起！格德尔苍老而焦急的脸出现在豁口内：“小姐！快！”
希菲尔德第一个侧身钻过豁口！紧接着是那十名连滚带爬冲进来的奴隶！士兵们紧随其后！
“堵上！快！”希菲尔德一进来，立刻下令！
格德尔和留守的士兵用尽力气，飞快地将杂物重新堆回豁口，钉毯也迅速放下！
几乎就在豁口被重新堵死的同时，西侧制造混乱的安德烈三人也如同丧家之犬般狂奔回来，身后还跟着十几只被激怒的僵尸！他们险之又险地冲过豁口，士兵们立刻合力将最后的缝隙堵死！
砰砰砰！
僵尸的嘶吼和撞击声在豁口外响起，但被牢固的障碍物阻挡在外。
安全了！
所有人都瘫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如同刚从鬼门关爬回来。奴隶们更是吓破了胆，缩在地上瑟瑟发抖。
希菲尔德也微微喘息，她摘下兜帽，露出一张略显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沉静的脸。
她扫了一眼豁口外被重新吸引过来的僵尸，又看了看地上惊魂未定的奴隶，最后目光落在匆匆赶来的格德尔身上。
“小姐！您总算回来了！”格德尔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和如释重负。
“城堡情况？”希菲尔德首接问重点。
“食物……只够五天了。水还够。僵尸……数量在增加，虽然没有再大规模进攻，但日夜围着，压力很大。士兵们都很疲惫。”格德尔快速汇报，语气凝重，“另外……库克队长，回来了！”
希菲尔德眼神一凝：“他人在哪？带回了什么？”
“人就在大厅。他……”格德尔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压低声音，“他带回了总督大人的‘援兵’。”
希菲尔德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哦？多少人？什么成色？”
“只有……只有五个人。”格德尔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穿着总督卫队的皮甲，但看起来……松松垮垮，像是临时拉来的地痞混混。库克队长说，总督大人军务繁忙，北境处处告急，只能抽调这点精锐来支援我们了。他还带来了总督大人的口信……”
“口信？”希菲尔德挑眉。
“总督大人‘高度赞赏’您坚守领地的勇气，但也‘善意提醒’您，如果实在无法支撑，可以放弃风起堡，前往磐石堡‘暂避’，他会为您安排安全的居所。”格德尔复述着，语气带着明显的不屑。
希菲尔德闻言，几乎要笑出声来。斐迪南总督这手“援兵”玩得漂亮！五个废物点心，既堵住了“见死不救”的悠悠众口，又实打实地削弱了她的力量，最后还假惺惺地抛出“橄榄枝”——放弃领地？
不可能！只要她敢去磐石堡，那就是真正的羊入虎口，生死操于人手。
“看来总督大人，是真的很‘关心’我啊。”希菲尔德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有冰冷的嘲讽。
她目光扫向主楼大厅的方向，“走，去见见我们‘英勇’的库克队长，和他带来的‘精锐援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