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希菲尔德的目光，并未被那金色的光芒完全吸引。
她在巡视城堡重建进度时，一股更刺鼻、更令人不悦的气味，混杂在硝烟、汗水和淡淡的腐化残留气息中，顽固地钻入她的鼻腔——那是排泄物在角落堆积发酵后形成的、中人欲呕的恶臭。
“哼，哼，哼，啊啊啊啊啊……”希菲尔德捏着鼻子，这里踏马也太臭了吧！这里不愧是中世纪背景，人们都这么不讲卫生！
建议改名叫屎纪元好了，什么中世纪？
庭院角落、坍塌的墙根下、甚至通往水源的小路旁，随处可见可疑的黄褐色污迹和新鲜的排泄物。
苍蝇嗡嗡乱飞，疾病传播的隐患如同无形的毒蛇，缠绕着这座刚刚从腐化边缘挣扎回来的堡垒。
劳役民们对此似乎习以为常，只是掩鼻匆匆而过，或在夜深人静时找个自认隐蔽的角落解决。
“格德尔！”希菲尔德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结，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
老管家闻声赶来，看到领主大人阴沉的脸色和所指的方向，立刻明白了缘由，脸上也露出无奈和羞愧：
“小姐……这……城堡里没有专门的茅厕，以前人少，大家都……都习惯了去外面林子解决。现在人多了，外面又有腐化雾气残留，不安全，大家就……就随便了。老奴也说过几次，可……收效甚微。”
他语气中充满了无力感，这是中世纪城堡普遍存在的顽疾，非他一个管家能轻易解决。
希菲尔德看着眼前脏乱差的环境，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污浊气息，一种源自现代卫生观念的不适感让她心头火起。
毕阳德！这简首是瘟疫的培养皿！中世纪的黑死病就是这么传的，上次去黑石镇也这样，去买奴隶差点被人屎到淋头了，还搅便！
等着腐化没干掉我们，别最后被自己人的粪便给团灭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
提升生活品质和卫生标准，同样是重建秩序、凝聚人心的重要一环！
当天下午，在琥珀广场旁边相对干净的空地上，希菲尔德召集了所有劳役民。没有慷慨激昂的演说，只有清晰、冰冷、不容置疑的命令：
“即日起，风起堡内，立三条新规！”
她的声音在嘈杂的工地背景音中异常清晰，带着领主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严禁随地便溺！城堡东南角，靠近旧马厩废墟处，己由后勤组清理出一片空地，正在挖掘深坑，搭建简易顶棚，作为公共茅厕！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幼，如厕必须前往此处！违者，一经查实，罚扣5工分！”
“二、互相监督！凡举报他人随地便溺者，经查证属实，奖励5工分！举报无门槛，无论身份！”
“三、茅厕秽物，统一收集！后勤组每日清理茅厕，收集秽物，运送至城堡西北角远离水源和居住区的指定深坑，进行发酵处理！”
命令一出，人群瞬间哗然！
禁止随地大小便？还要罚工分？
你家管大海的吗？这管得也太宽了吧？
不少劳役民，尤其是新来的奴隶，脸上露出茫然和不以为然的神色。
他们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领主老爷们只管收税打仗，谁管你拉屎撒尿？
瓦娜站在希菲尔德身后，小脸煞白。她负责后勤，自然知道那些秽物有多脏多臭。
听到“收集”、“发酵”几个字，更是忍不住小声惊呼：“小姐！那……那些污秽之物，收集起来做什么？又脏又臭！”
希菲尔德没有立刻回答瓦娜，而是目光如电般扫过骚动的人群，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觉得我管得宽？觉得这是小事？”
她指向一处墙角新鲜的污迹，又指向远处临时伤员棚里几个因伤口感染而发热呻吟的伤者：
“看看那里！闻闻这空气！知道瘟疫是怎么来的吗？就是这些你们视若无睹的污秽滋生的！腐化怪物没能杀光我们，难道你们想被自己制造的瘟疫送进坟墓？想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发烧、呕吐、浑身溃烂而死？”
冰冷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联想到那些伤员痛苦的模样，再闻着空气中确实存在的恶臭，不少劳役民脸色变了，眼中露出了恐惧。
“公共茅厕，是为了所有人的健康！互相监督，是为了让规矩落到实处！罚工分，是为了让你们长记性！奖工分，是为了让你们明白，维护干净的环境，人人有责，人人受益！”
希菲尔德的声音斩钉截铁，“风起堡要重建，要发展，要成为能庇护所有人的家园，而不是一个臭气熏天、疾病横行的垃圾堆！这条规矩，没有商量的余地！从今日起，严格执行！”
人群中一片寂静。
领主大人把后果说得如此严重，又和瘟疫、死亡挂钩，没人敢再明目张胆地反对。
尤其是那句“人人有责，人人受益”，让一些心思活络的人，比如巴德，眼睛开始滴溜溜地转——举报一次就有5工分？这可相当于小半天辛苦劳作的收入了！
格德尔站在希菲尔德身侧，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言喻的叹服！
他低声对希菲尔德道：“小姐……您……您这法子……太高明了！老奴活了这么大岁数，见过不少领主老爷。有的加征‘窗户税’，有的连壁炉冒烟都要收‘呼吸税’！”
“像您这样，不征税反而用‘罚’和‘奖’来引导大家讲卫生、保健康的……老奴闻所未闻！这……这简首是把人心都算透了！”
老管家是真心佩服。在他看来，这新规既维护了城堡环境，又不用花领主一个铜板，还能调动劳役民互相监督的积极性，简首是一石三鸟的神来之笔！
希菲尔德对格德尔的赞叹只是微微颔首，目光转向依旧一脸困惑和恶心的瓦娜：“至于那些收集起来的秽物……”
“瓦娜，你刚才问收集它们做什么？”希菲尔德看着小女仆，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表情，“它们经过发酵处理，会变成宝贵的‘农家肥’！”
“农家肥？”瓦娜茫然地重复，完全无法理解粪便和“宝贵”二字怎么联系到一起。
“没错。”希菲尔德耐心解释，但用的是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语言，“你看，人吃了粮食蔬菜，拉出的秽物里，其实还残留着粮食的‘精华’和土地的力量。只是它们太‘生猛’，首接浇到田里，会‘烧’死庄稼，就像吃撑了会伤胃一样。”
“但把它们和泥土、干草、落叶堆在一起，盖上土，让它们在里面慢慢‘熟透’。几个月后，这些‘熟透’的肥料，再施到田里，就能让土地变得肥沃，让庄稼长得更壮实，结出更多的粮食！”
瓦娜听得目瞪口呆，小嘴微张。让粪便变成让庄稼增产的肥料？这……这听起来简首像天方夜谭！
她下意识地反驳：“这……这怎么可能？让土地增产，不是只有丰饶神选者大人降下神恩才能做到的事情吗？我们……我们普通人弄点粪便……就能行？”
在她的认知里，农业增产是神迹的领域，绝非人力可为。
希菲尔德没有嘲笑她的质疑，反而认真地点点头：“丰饶神选者的力量固然伟大。但农家肥，是无数代农夫在劳作中摸索出的智慧。它或许无法像神恩那样立竿见影，让贫瘠之地瞬间丰收，但它能让原本普通的土地，产出更多的粮食！这是属于我们凡人的、可以掌握的力量！”
她指了指远处正在试验土砖的铁砧他们：“就像铁砧提出的土砖，格洛克打造的矿镐，这些都是人民的智慧。”
“农家肥也一样，它不需要神力，只需要我们不怕脏，不怕累，按照方法去做，耐心等待发酵。风起堡的土地贫瘠，未来我们要开垦更多的荒地，农家肥就是我们对抗贫瘠、养活自己的重要武器！”
瓦娜看着小姐坚定的眼神，又想起小姐新创造的种种事迹，心中的疑虑渐渐被一种新的、懵懂的信服所取代。
如果小姐说行……那或许真的行？
她用力点点头：“我明白了，小姐！我会带后勤组的人，把茅厕清理干净，按您说的方法……收集发酵！”
“很好。”希菲尔德赞许道，“先在西北角挖几个深坑试验。记住，发酵坑要远离水源，覆土要厚，定期翻动。这是重要的任务，做好了，同样算工分！”
命令下达，风起堡的卫生革命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起初，自然有人不习惯，偷偷摸摸想找角落解决。但很快，在“5工分”的诱惑下，举报者层出不穷！
被抓到现行的人，看着工分簿上被扣掉的数字，心疼得龇牙咧嘴，再也不敢心存侥幸。
公共茅厕虽然简陋，但每日有人清理撒上草木灰，气味比之前满堡污秽时好了太多。
空气似乎都清新了一些，苍蝇也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