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权霸业带来的噩耗,如同最凛冽的寒风,瞬间冰封了涂山雅雅的世界。
那个总是带着点狡黠笑容、会被她轻易拿捏、却又让她无比安心的金色身影,被空间乱流吞噬,尸骨无存……这个认知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日夜啃噬着她的灵魂。
她没有再哭闹,没有再歇斯底里。自那日从狼藉的议事厅踉跄回到黄落天那空荡荡的小院后,雅雅就像变了一个人。
她将自己关在院子里,整整三天三夜,不言不语,不吃不喝。红红和容容守在外面,能清晰地感觉到院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死寂般的冰冷。
那不是普通的寒气,而是从灵魂深处散发出的、足以冻结一切的绝望和……某种正在酝酿的、极其恐怖的力量。
第三天深夜,一股前所未有的、浩瀚磅礴的冰蓝色妖力光柱,毫无征兆地从雅雅所在的小院冲天而起!那光芒纯净而冰冷,瞬间照亮了半个涂山城的夜空!光柱中蕴含的威压,让整个涂山的生灵都感到一阵源自灵魂的战栗!
光柱持续了数息,才缓缓收敛。
当红红和容容第一时间冲进小院时,看到的景象让她们都怔住了。
院中的老槐树挂满了晶莹剔透的冰棱,如同最精美的冰雕。石桌石凳覆盖着厚厚的冰层。而雅雅,静静地站在院子中央。
她的身形……拔高了。
不再是之前娇小玲珑的模样,而是变得高挑修长,身姿挺拔,曲线玲珑,火红的衣裙勾勒出近乎完美的比例,身高竟隐隐与涂山红红持平!她周身的气息内敛到了极致,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再无半分往日的张扬外放。但那偶尔流转于眼底的一丝冰蓝光芒,却带着一种足以冻结空间的恐怖威压!
妖皇!
红红和容容心中同时闪过这两个字。雅雅……突破了!在极致的悲痛和绝望中,她体内的力量发生了难以想象的蜕变,一举踏入了那传说中的境界——妖皇!
然而,这份突破带来的并非喜悦,只有更深沉的死寂。雅雅缓缓抬起头,看向红红和容容。
那双金色的眸子依旧漂亮,却像是被万载玄冰封冻的湖泊,失去了所有灵动和温度,只剩下一种漠然的、仿佛看透一切的冰冷。她脸上的表情平静无波,仿佛世间再无任何事情能牵动她的心弦。
“姐姐,容容。”雅雅开口,声音不再是少女的清脆,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金属质感的磁性,“我要闭关。”
没有解释,没有多余的话语。她转身,走进了那间曾经充满欢声笑语、此刻却冰冷死寂的卧房。房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关上,一层肉眼可见的、散发着绝对零度气息的冰蓝色结界瞬间将整个小院彻底封锁、冰封!
从此,涂山二当家涂山雅雅,连同她心中最后一丝温暖,一同封入了那永恒的冰棺之中。留下的,只有一位气息内敛、眼神漠然、如同行走的万载寒冰般的——妖皇。
……
南国皇宫,幽静的庭院内弥漫着湿热的花香与淡淡的药味。
欢都落兰坐在玉床边,手中拿着一方温热的湿巾,极其轻柔地擦拭着黄落天毫无知觉的脸庞。
他的身体在毒皇的调理下恢复得很好,皮肤光洁,胸膛上那道致命的贯穿伤只留下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淡粉色细线。但那双睁开的金色眸子,依旧空洞无神,如同两潭死水,倒映着南国特有的淡绿色天光,却映不进任何外界的影子。
“落天哥哥,今天御膳房做了‘百香糕’,是你以前说最喜欢的……”落兰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她将湿巾放下,拿起一块精致的糕点,小心地掰下一小块,送到黄落天唇边。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着,这是身体恢复后的一种本能状态。
落兰耐心地将糕点碎屑放进他口中,然后拿起旁边的玉杯,用小巧的银勺舀起一点温水,小心翼翼地滴进去。
她紧张地看着他的喉咙,首到看到那微弱的吞咽动作,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浅笑。即使只是无意识的吞咽,也让她觉得他还在。
这几乎成了她每日的仪式。喂水,喂流食,擦洗,说话……不厌其烦。
她曾动用南国公主的全部力量,秘密地、疯狂地去追查黄落天失踪这些年可能的经历,尤其是那枚冰冷银环的来源。
她派人潜入人类地界,打探是否有强大的修士或邪修囚禁过妖族;她联络与南国交好的妖族势力,询问是否有关于金色黄鼠狼大妖的消息;甚至让毒皇亲自检查那银环的材质和符文……
然而,所有线索都石沉大海。
人妖对立,信息本就闭塞。妖族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各有势力范围,彼此提防。关于一个失踪多年、且明显被刻意隐藏了踪迹的大妖,几乎无人知晓。
那枚银环的材质极其特殊,符文更是闻所未闻,毒皇也只能判断其具有强大的禁锢和定位功能,但炼制手法和来源人类,是这种算是高级货也有很多。
仿佛黄落天这几十年的时光,被人从世间彻底抹去了一般。
“查不到……没关系。”落兰轻轻抚摸着黄落天冰冷的脸颊,眼神温柔中带着一丝偏执的阴霾,“总有一天,我会知道是谁伤害了你……给你戴上这个……”她的指尖划过他尾巴根部那枚刺眼的银环,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恨意,“我会让他……百倍偿还。”
夕阳西沉,淡绿色的月光再次笼罩庭院。
落兰仔细地为黄落天掖好被角。她没有离开,而是像过去无数个夜晚一样,动作极其自然地脱去外衫,只穿着单薄的寝衣,然后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躺在了黄落天的身边。
她侧过身,伸出纤细的手臂,轻轻环抱住黄落天温暖却毫无反应的腰身,将头靠在他宽阔却静止的胸膛上。
听着那微弱却规律的心跳声,感受着他胸膛的起伏,这是她此刻唯一的慰藉和支撑。
“落天哥哥……”她在他耳边呢喃,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晚安。”
她抬起头,在淡绿色的月光下,凝视着他那空洞的金色眼眸和俊美却毫无生气的脸庞。然后,她微微倾身,一个轻柔而虔诚的吻,如同羽毛般,轻轻落在了他微凉的唇上。
一触即分。带着无尽的眷恋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占有欲。
清晨,当第一缕带着草木清香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落时,落兰会准时醒来。她做的第一件事,依旧是抬起头,在熹微的晨光中,再次吻上黄落天那依旧紧闭着、毫无知觉的唇。
“早安,落天哥哥。”她轻声说,仿佛在唤醒一个沉睡的爱人。
日复一日,晨昏定省。
吻,成了她连接这个“无魂”躯体的唯一仪式,是她对抗无边绝望的唯一锚点,也是她心中那份早己变质、却无法割舍的执念最隐秘的宣泄。
庭院外,偶尔路过的毒皇欢都擎天,透过半开的窗棂,看到玉床上那相拥而眠的身影和少女每日清晨那无声的亲吻,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深深的忧虑和叹息。
他知道,他的小公主,正用她自己的方式,将自己也囚禁在了这座名为“等待”和“执念”的牢笼里。而那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和那枚冰冷的银环,便是这牢笼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