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落天首接打翻饭碗,汤汤水水撒了一地。
欢都落兰黑着脸把这些收拾完以后 ,就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
殿门再次被无声地推开。
欢都落兰端着一个新的托盘走了进来。这一次,托盘上放着一碗熬得更加软烂、香气扑鼻的肉糜粥,旁边还有一小碟精致的点心。她脸上的妆容依旧精致,甚至比昨日更用心地描摹了眉梢眼角的弧度,试图营造出一种温婉柔和的气质。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因暴怒而扭曲的情绪强行压入心底最深处。
她告诫自己:不能急,不能吓到他。他现在的防备、恐惧,不过是重伤初醒、神魂混乱下的本能反应,如同受惊的幼兽。
等他真正清醒过来,记起他们之间的过往,记起自己为他付出的一切,他自然会明白,会依赖,会像从前那样…不,会比从前更加依赖她、离不开她!她需要耐心,需要重新“驯养”。
“夫君,”落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柔甜美,如同山涧清泉,“饿了吧?来,落兰给你煮了最喜欢的肉糜粥,很香,你尝尝看?”
她端着粥碗,小心翼翼地靠近阴影中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影。她的脚步放得极轻,脸上挂着自认为最温柔、最无害的笑容。
然而,回应她的,是黄落天更加剧烈的颤抖和向柱子阴影深处更深的蜷缩!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她,只是将脸死死地埋进膝盖里,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呜”声,充满了极致的抗拒和恐惧!
那碗热气腾腾、香气西溢的粥,在落兰眼中瞬间失去了温度。她脸上的温柔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握着碗沿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乖,听话。”落兰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强硬,她蹲下身,将粥碗放在距离黄落天不远的地面上,试图诱哄,“就吃一点?就尝一口?落兰亲手做的…”
黄落天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更加拼命地向后缩去,仿佛那碗粥是什么致命的毒药!他死死闭着眼,连看都不肯看一眼!
耐心如同被风吹散的薄纱,迅速流逝。落兰眼中强装的温柔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沉的冰冷和压抑的怒火。不识好歹!她放下身段,亲自熬煮,如此低声下气地哄他…他竟然还敢拒绝?!
“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落兰的声音冷得掉渣。她站起身,不再试图伪装。她走到黄落天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将自己缩成一团、抗拒着整个世界的身影。
她伸出手,却不是去端粥,而是快如闪电般,并指如刀,带着一丝凌厉的紫色妖力,精准地点向黄落天后颈的某个穴位!
黄落天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后颈一麻,一股无法抗拒的沉重感瞬间席卷全身!意识如同被投入深海的石头,迅速下沉、模糊。他连一声呜咽都未能发出,身体便彻底软倒下去,失去了所有知觉。
看着地上彻底失去意识、如同沉睡般的男人,落兰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一种冰冷的、掌控一切的满足。她弯腰,动作不算轻柔地将软倒的黄落天扶抱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他的头无力地垂落在她的肩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侧,带着一丝微弱的药香。
落兰端起那碗温热的肉糜粥,用玉勺舀起一小口,轻轻吹了吹。她看着怀中人苍白的、毫无防备的脸,眼神复杂难辨。最终,她用勺子撬开他紧闭的牙关,将温热的粥水小心地喂了进去。
他的吞咽是本能而无意识的,喉结微微滚动,粥水顺着食道滑下。落兰一勺一勺,极其耐心地喂着,动作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专注和温柔。她专注地看着他的侧脸,看着他因吞咽而微微颤动的睫毛,仿佛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仪式。
一碗粥,喂了许久。当最后一勺喂下,落兰用丝帕仔细地擦拭干净他的嘴角。她没有立刻解开他的穴道,而是抱着他,静静地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一会儿。
指尖拂过他手腕上的红痕,感受着他温顺地依靠在自己怀里的重量,一种扭曲的、病态的平静感渐渐取代了之前的暴怒。
“这样…多好。”她低声呢喃,像是在对怀中的躯壳说,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乖乖的…别反抗…让落兰照顾你…永远…”
意识沉浮
不知过了多久,沉重的黑暗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黄落天极其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意识如同碎裂的镜片,勉强拼凑起模糊的影像——不再是冰冷坚硬的地板,而是柔软温暖的锦被。他正躺在那张巨大得令人窒息的紫檀木床上。
身体的感觉迟钝地回归。后颈传来隐隐的酸麻,口腔里还残留着陌生的米粥味道…还有…一种被束缚过的、隐隐作痛的不适感。他下意识地动了动手脚——捆缚的绳索…似乎不见了?
这个发现让他混沌的意识稍微清晰了一丝,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恐惧。那个女人…那个可怕的女人…对他做了什么?
他僵硬地转动了一下眼珠,然后,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就在床边不远处,一张华丽的紫檀木椅上,欢都落兰正静静地坐在那里!她换了一身更加柔和的淡紫色宫装,手里捧着一卷书简,似乎正在阅读。晨光透过窗棂,勾勒出她绝美的侧影,安静得仿佛一幅仕女图。
然而,在黄落天眼中,这幅安静的画面却比昨夜那张暴怒的脸更加恐怖!她就在这里!如同最耐心的猎手,守着她的猎物!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刚刚恢复一丝清醒的心脏,勒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想尖叫,想逃离,想把自己藏起来!藏到一个她绝对找不到的地方!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几乎是凭借着身体残留的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将自己整个人——从头到脚——狠狠地缩进了覆盖在身上的、那床厚重而柔软的锦被里!
动作仓促而狼狈,甚至带起了一阵风,吹动了床幔。
他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锦被之中,蜷缩成最微小的一团,仿佛这层薄薄的织物就是他最后的堡垒,能隔绝外面那个可怕的世界,隔绝那个女人的视线!
他在黑暗中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带动着整张锦被都如同风中落叶般簌簌发抖。
巨大的紫檀木床上,隆起了一个剧烈颤抖的、圆鼓鼓的“被子包”。那画面,充满了绝望的逃避和孩童般的无助,荒谬得令人心酸。
椅子上的落兰,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动,放下了手中的书简。她转过头,看向床上那个剧烈颤抖的、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的“被子包”。
她先是一愣,随即,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有趣又极其荒谬的画面,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里,先是闪过一丝错愕,紧接着,一种难以抑制的笑意如同涟漪般在她眼底迅速扩散开来!
那笑意越来越盛,最终冲破了她的唇角。
“噗嗤…”
一声极其清晰、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和嘲弄的轻笑,在寂静的寝殿中响起。
落兰看着那个抖个不停的“被子包”,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滑稽、最愚蠢的小动物。她甚至微微歪了歪头,脸上的笑容明媚而艳丽,却又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掌控一切的残忍。
“呵…真是个…傻蛋。”她红唇轻启,声音里充满了轻蔑和一种病态的满足感,如同逗弄着掌中无处可逃的猎物,“以为这样…就能躲开我了吗?”
她站起身,缓步走向那张巨大的床榻。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踩在黄落天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锦被下的颤抖,更加剧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