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班猝死的概率,江絮算过是0.1%。
穿越的概率?没算过。
上一秒还在改PPT,下一秒就摔进遮天蔽日、森林腐烂的落叶堆。
没有过渡,没有预兆。
上一秒是灵魂被抽离躯壳的虚无,下一秒便是实实在在的、令人魂飞魄散的坠落感。
据江絮后来描述,那种感觉就像有只无形巨手粗暴地将她从死亡冰冷的怀抱里拽出来,又随手扔进了另一个疯狂运转的离心机。
天旋地转,尖锐的风声撕扯着耳膜,灌进鼻腔的再也不是办公室浑浊的空调气息,而是浓烈得令人作呕的湿泥土腥气。
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带着原始生命力的草木腥,混合成一种全然陌生的、极具侵略性的气味毒弹,蛮横地冲刷着她的感官。
“噗——!”
她结结实实砸进了某种深厚且富有弹性的东西里。
巨大的冲击力被缓冲,但五脏六腑依旧被震得移了位。
眼前一片漆黑,鼻腔、口腔里瞬间塞满了湿漉漉、黏糊糊的腐败物质,带着浓重的土腥和腐味。
江絮剧烈地呛咳起来,挣扎着把脸从这令人窒息的不明物质中出。
像条濒死的鱼,大口贪婪地呼吸着。
空气灼热而沉重,饱含水分,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湿热的棉絮。
“咳咳咳……呕……” 她吐掉嘴里的泥渣和烂叶,勉强睁开被泥糊住的眼睛。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我还活着吗?
她茫然地抬起头,视线顺着那些拔地而起、刺向无法看清高处的庞然巨柱向上攀爬。
那是树,她知道。
但任何她认知中的“大树”概念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搞笑。
巨大的、难以想象的阴影笼罩着一切。
江絮揉揉眼睛,这**是树?
她疯了还是她加班加出幻觉了。
眼前这些沉默的巨树,树干粗壮得如同远古神话中撑起天穹的立柱,在眼前形成一道道高耸嶙峋的壁垒。
巨树树皮呈现出深沉的青黑色,布满深刻的纵裂沟壑。
江絮仔细看了看,上面还覆盖着湿漉漉的青苔和奇异斑斓的各色植物,那格外花哨的色彩在幽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浓重诡异。
最初的眩晕和耳鸣稍稍退去,江絮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巨痛!
她迟钝地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没做梦。
江絮深吸一口气,内心一瞬间闪过狂喜、癫狂、犹豫、质疑等等复杂情绪。
就这样呆愣在原地三秒后,她选择接受。
江絮:我宣布,现在我就是原始森林的一只吗喽了,再也不用997,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猝死啦!
她开始环顾西周,映入眼帘的是真正意义上的、庞大得令人绝望的森林,不是小区附近移植几棵大树的公园!
置身其中,她清楚的感受到一种无所不在的、庞大精密的背景噪音,就像森林本身深沉而缓慢的呼吸。
她动动身子向前挪动,略带试探性的踩向脚下厚厚的叶子,一边祈祷不要有蛇之类的“小可爱”。
就这样走了没一小会儿,江絮有点后悔了。
随处可见的巨木,高耸入云的树冠,浓密得不可思议的枝叶。
在高得难以估量的地方疯狂交织、层叠、蔓延,形成一片无边无际、遮天蔽日的绿色穹顶,将天空彻底隔绝在外。
她不自觉加快脚步,枯枝败叶碎裂的细微声音在寂静空气里被无限放大。
一路上只有极其稀少的、破碎的光线,顽强地穿透巨木层层叠叠的绿障。
化作一缕缕摇曳的、几乎没有实质感的光柱,斜斜地投射下来。
江絮视力很好,她清楚的看见这些光柱里,无数微小的尘埃和孢子在狂乱飞舞。
却丝毫不能照亮这片被巨木统治的幽暗王国,反而更凸显了这片森林绝对的压迫感。
头顶,树叶在无形的风中摩擦,发出连绵不绝的、沙沙作响的声音,低沉而宏大。
脚下,厚厚的落叶层里,似乎有无穷无尽小东西在窸窸窣窣地爬行、翻动、啃噬,发出令江絮无法忽视的细碎声响。
她忍无可忍,停下来握紧拳头 突然一边大声唱起“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一边朝着眼前跑去。
江絮内心OS:救命(*?????)
更远处,还时而会响起几声短促、高亢、音调古怪到无法模仿的鸟叫。
尖利得如同裂帛,突兀地划破湿热的空气,又迅速被森林厚重的声浪吞没。
江絮第十九次告诉自己别怕后,成功被落叶里不知名的障碍物狠狠绊了一跤。
掌心按在湿滑的苔藓和腐败的落叶上,粘腻冰冷的触感让她猛地缩回手。
她这才低头看向自己——
米白色雪纺衬衫沾满了黑褐色的泥浆和腐烂的植物汁液,紧紧贴在身上。
皱巴巴的灰色西装裙下摆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丝袜早己成了渔网袜,一只脚上的鞋不知所踪,另一只也沾满了污泥,露出脚趾。
“PPT?季度报表?……李扒皮?”
老板那张奸诈险恶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被眼前这铺天盖地的、原始而陌生的景象碾得粉碎。
江絮忍不住想哭,“我错了,我再也不骂甲方爸爸了,我再也不诅咒老板了,让我回去呜呜呜呜呜……”
压抑的呜咽终于冲破喉咙,眼泪混合着脸上的泥水滚落下来,
“这算什么?猝死福利?地狱观光团?还是、穿越?”
她愣住,仰天长啸。
“那为什么别人穿越都是做公主当女王,我是穿到原始森林做吗喽啊!!!!”
一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哭的更伤心了,哭声在寂静的林间显得格外突兀和可怜。
“我的PPT还没保存……李扒皮肯定要骂死我了……呜呜……我的全勤奖……我的房租……”
江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过了好一阵儿,抽噎才渐渐平息。
她抹了把脸,脸上更花了。
江絮想,难道是她顺太多公司打印纸,遭报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