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太妹
黄玲蹲在在冰凉的水泥地上，额头抵着膝盖，双手死死捂住嗡嗡作响的脑袋。
脑海里陌生记忆碎片翻江倒海的让她脑壳痛。
“年纪轻轻，什么不好？学做贼骨头！”
杂货店老板唾沫飞溅，粗糙的手指几乎戳到黄玲那染成火焰般橘红、夹杂着几绺荧光蓝的头发上。
＂装死是吧？叫你家长过来！立刻！马上！”
黄玲只是把头埋的更深了。
“不说话？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
老板冷笑，他一把拽起黄玲校服的衣领。
“万盛学府的款式校服！我儿子就在那念书，我有你们老师电话！等着！”
“喂？是王老师吗？对对对，是我，学校门口‘兴旺杂货铺’的老张！
哎呀，不得了啦！我这抓到一个偷东西的女学生！穿你们万盛学府的校服呢！……
叫什么？鬼知道！脸上画得跟鬼似的，难看死了！头发染得五颜六色！
……对对，偷东西！
好！好！麻烦您赶紧叫管事的老师过来！这风气可要不得！”
万盛学府教师办公室。
王老师放下听筒，转向靠窗位置那位正伏案批改试卷的年轻女教师。
“李老师，”王老师说道。
“恐怕得麻烦你跑一趟了。校门口老张的杂货铺，抓了个偷东西的女生，听他那描述——五彩斑斓的头发，浓妆艳抹，穿着我们校服……十有八九，又是你们班那个黄玲。”
李晴——高三（9）班的班主任——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年轻略显疲惫疲惫的面容。
听到这个消息她习惯性地用拇指和食指揉了揉突突首跳的太阳穴，
周围几位老师默契地交换了眼神，目光里混杂着同情、无奈，甚至是一丝庆幸——幸好不是自己班上的。
黄玲这个名字，在万盛学府早己超越了“问题学生”的范畴，是全校的名人啊，当然是臭名。
逃课、顶撞师长、参与校外斗殴、奇装异服……一连串的事迹清单长得让人头疼。
＂好的，我这就去。＂
李晴放下红笔，收拾起散落的试卷，整齐地码放好。
不管是不是黄玲，作为穿着万盛校服的学生在校外出事，她这个班主任都责无旁贷。
兴旺杂货铺门口。
“张老板，您好！实在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李晴微微欠身，她的目光快速扫过地上的黄玲，确认身份，果然是她。
老张鼻腔里重重哼了一声，双手叉腰，挺着微凸的肚子：
“李老师是吧？你们万盛学府现在是怎么了？什么破烂都往回收？
这号人物也能进？我儿子可还在里面念书呢！成天跟这种……这种人做同学，能学出什么好来？”
他鄙夷地瞥了一眼黄玲，“你们当老师的，可得好好管教！不能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李晴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但依然维持笑容说道：
“是是是，张老板您说得对，是我们工作没做到位。给您添堵了，实在不好意思。”
学生偷窃，无论发生在哪里，都是老师职业生涯中的污点。
毕竟谁也不想被人说某某老师教出个小偷来。
“偷的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就一包破槟榔！”
老张语气稍缓，从黄玲怀里或者说她无意识护住的地方粗鲁地抽出一包花花绿绿的槟榔，随手扔回柜台。
“人你带回去，好好教育！再让我抓到，可就不是叫老师这么简单了！”
“我们一定严加教育，请您放心。”
李晴再次保证，她弯腰，轻轻扶住黄玲那冰冷、微微颤抖的手臂，“黄玲，起来，跟我回学校。”
黄玲的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被半搀半扶地拉了起来。
她始终低着头，厚重的刘海和晕染的妆容遮住了大半张脸。
“啧，这样的人也能上万盛学府，真是奇了怪了。”
老张看着李晴拉着那团“色彩”离开的背影，摇头晃脑地低声嘟囔。
万盛学府，小镇上数一数二的学校，要么凭顶尖成绩拿着丰厚奖学金，要么靠优渥家境出钱交门槛费。
眼前这个女孩？
一看就不是学习的料，至于家境……老张撇撇嘴，真有钱人家的小姐，会为了一包廉价的槟榔伸手？
万盛学府办公室里。
黄玲呆坐在椅子上，伸手摸了摸自己那一头红黄橙绿蓝的头发。
自己竟然重生了，而且还成了一个女生！
不过这个开头也太糟糕了吧？
为黄毛偷槟榔？
什么狗血奇葩烈爱脑。
正当黄玲在对那些陌生记忆的思索时，伴随着一连串尖的叫骂声，一个中年妇女快步冲了进来。
“好你个死丫头！家里辛辛苦苦送你来学校，是让你来偷东西的嘛？
早知道，那钱还不如拿去喂了狗，也省得浪费在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身上！真是个赔钱货，白养你这么大了！”
“这位家长请安静些……”王老师轻轻咳了咳推了推鼻梁上那副黑框眼镜。
毕竟这样激烈的场面在办公室里并不常见。
“哎，对不起啊，老师，抱歉哈……”听到老师的提醒，中年妇女脸上的怒容稍稍收敛了些。
她快步走到黄玲身边，一把死死拉住黄玲的手，粗鲁地将她从椅子上拽了起来，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
“跟我走，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作为黄玲的班主任，李老师也赶忙跟着出了办公室。
“没用的东西！”
刚走到走廊上，名叫刘兰的中年妇女突然扬起手，“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巴掌首接落在了黄玲的脸上。
此时正值课间时间，原本被学习压抑得有些沉闷的走廊瞬间热闹起来。
许多学生从教室里涌了出来透气。
看到这一幕，大家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来，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那不是黄玲吗？她又发生什么事啦？”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奇地问道。
“听说啊，她偷偷溜出学校，跑去偷人家的东西，结果被人当场逮住了，还是李老师把她带回来的呢。”
旁边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扶了扶，绘声绘色地讲着。
“哎呦喂，这嘴巴子真够响亮的，要是我啊，估计脸都没地方搁了，干脆自己跳下去算了……”
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女生捂着嘴，小声地嘀咕着，眼神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笑意。
“哎，活该，自作孽不可活呗，谁让她老是这么不学好。”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撇了撇嘴，满脸不屑地说道。
“刘女士，我叫您来呢，是想心平气和地好好处理这件事。您这样的教育方法太过激进了，
现在孩子正处于青春期，很容易引起叛逆心理的，还是得讲究点方式方法……”
李老师皱着眉头，耐心地劝说着默默地走到靠近护栏的位置，如果黄玲真的因为这一连串的刺激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她也能第一时间冲上去阻拦。
刘兰却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说道：“这个死丫头，我从小打到大，她脸皮厚得很，不会因为这点事就怎么样。”
黄玲捂着那迅速起来的脸，这一巴掌的力道着实不轻，火辣辣的痛感从脸颊迅速蔓延开来。
她心中暗自苦笑，原主的母亲下手还真是毫不留情啊。
她缓缓抬起头，打量着周围。
此刻，教学楼的走廊外，被密密麻麻的学生围得水泄不通。
前排的学生肩并着肩，后排的学生则使劲踮着脚，伸长了脖子。
后面实在挤不下的学生，干脆扒拉着前面同学的肩膀，努力探着身子，恨不得能生出一双透视眼，将这边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看热闹似乎是所有人与生俱来的天性，更何况是在这日复一日枯燥乏味的学校里，这样的“热闹”无疑是一剂强烈的兴奋剂。
“都给我回去！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有这时间还不如刷一道题！背一下课文，上次模拟考了多少分，心里没点数吗？”
一位老师站在一旁，扯着嗓子大声呵斥着，试图驱散这些围观的学生。
然而，学生们只是稍稍瑟缩了一下，很快又像潮水一般涌了回来。
若是处在年少轻狂的时候，被母亲当着全校这么多学生的面如此怒骂，还狠狠打了一记耳光，黄玲或许真的会控制不住情绪，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可现在的她，灵魂早己是一个在社会中摸爬滚打的成年人了。
此刻，她心中虽然隐隐泛起一丝小小的羞耻感，但很快就被一种莫名的淡然所取代，觉得这也并非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
黄玲微微低下头，发丝垂落下来，遮住了她脸上复杂的神情：“对不起，我以后会好好学习的。”
听到这话，刘兰先是微微一怔，紧接着嘴角向上一扬，发出一阵充满嘲讽意味的“呵呵”笑声。
她双眼眯成一条缝，伸出手用力地拽了一把黄玲那染得五颜六色的头发，恶狠狠地说道：
“你这个死丫头什么德性我还不清楚？少在这儿跟我装模作样！这么多年了，你要是能学好，母猪都能上树了！”
刘兰不耐烦地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家里还有一大堆事等着我去处理，我可没那闲工夫在你身上浪费时间。麻烦李老师多费点心，好好教育教育她，打骂什么的都没关系，只要能让她改改这臭毛病就行！”
说完，她也不等李老师回应，便转身匆匆离去。
李老师静静看着刘兰离去的背影，她是叫黄玲母亲劝导的不少来打骂的。
在她看来，黄玲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和她母亲这种简单粗暴、缺乏耐心与关爱的教育方式绝对脱不开关系。
她暗自叹了口气，转身看向黄玲，眼中多了几分怜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