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迈克己在G - 5的演武场挥完第三百七十二刀。
汗水顺着下颌滴落在青石板上,而他的呼吸却仍平稳得如同钟摆——这是金狮子模板带来的「碎颅钢躯」在发挥作用,这样的训练量,换作普通人类早己脱力,但对他而言不过是唤醒肌肉记忆的热身运动。
海风裹挟着咸腥味掠过,他刚要将刀入鞘,通讯官丽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布莱恩特”
尾音轻柔得好似一片飘在风中的羽毛。
迈克转身时手己按在了刀柄上,但看清来人后便放松了些许——丽莎身着笔挺的海军制服,发梢沾着晨露,怀里抱着皮质文件匣,指尖正无意识地着匣扣。
她递文件时故意偏了半寸,指腹擦过他的手背,凉得如同一块浸过海水的鹅卵石。
“这是世界政府认证的加急函件。”她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下细碎的阴影,“指定由你亲自拆阅。”
迈克接过文件匣时,注意到她的耳尖泛着不自然的红。
这很反常——这个总是把“效率至上”挂在嘴边的通讯官,上次替雷蒙德递中将令时,连文件的边角都要折得方方正正。
他用拇指抵开匣扣,牛皮纸封套上的火漆印赫然是巴洛克工作社的蛇首图腾。
“啧。”他轻笑一声,指腹碾过封套边缘——有被拆过又重新粘合的痕迹。
展开信纸的瞬间,克洛克达尔那标志性的狂草跃入眼帘。
所谓“非正式会谈”的措辞之下,隐藏着赤裸裸的威胁:“黄沙岛,三日后正午。若拒绝邀请,视作向海军宣战。”末尾的签名拖出一道凌厉的尾锋,好似一把随时要割破喉咙的沙刃。
迈克将信纸捏出了褶皱。
他能想象出克洛克达尔叼着雪茄的模样——那个总把“理想”挂在嘴边的沙鳄鱼,此刻必定眯着蛇类般的竖瞳,用砂纸似的嗓音说“这小子有意思”。
但更让他警惕的是信纸上若有若无的香气,混合着铁锈与龙舌兰的味道,和昨夜窗台上那片染血玫瑰的味道如出一辙。
“丽莎。”他突然开口。
通讯官的肩膀猛地一颤。
“昨夜值夜的哨兵说,有人往我窗台上扔了玫瑰花瓣。”他盯着她慌乱错开的视线,“你截获过七武海的密信,对吧?上次在码头,雷蒙德中将的通讯器响得太及时了。”
丽莎的指甲掐进掌心,指节泛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够了。”迈克打断她,把信纸重新塞进封套,“你可以走了。”
她几乎是逃着离开的,高跟鞋在石板路上敲出急促的鼓点。
迈克望着她的背影眯起眼——看来G - 5内部的蛀虫比想象中更深。
正午的阳光把演武场晒得发烫时,雷蒙德的传令兵找来了。
中将办公室的百叶窗拉着,阴影里只亮着一盏台灯,将雷蒙德的脸切成明暗两半。
老人的指节抵着桌面,每说一个字都像在敲铁皮:“克洛克达尔可不是瓦夷帕那个毛头小子。他想要的从来不是试探,而是把水搅浑。”
“您是说,他在逼海军表态?”迈克靠在椅背上,刀尖轻轻点着地面。
雷蒙德的钢笔“咔嗒”一声断在手里:“如果拒绝,七武海有理由对G - 5发动‘自卫反击’。你以为瓦夷帕昨天为什么来?那只是前奏——克洛克达尔在试探我们的底线。而你,”他突然前倾身子,目光像两把淬毒的刀,“是目前唯一能让他有所忌惮的‘变数’。”
办公室里的座钟敲响了十二下。
迈克想起昨夜模板在识海翻涌的滚烫气息——金狮子的狂傲正在啃噬封印,连后颈的船舵疤痕都开始发痒。
他摸了摸后颈,轻笑出声:“所以我必须去充当这个‘缓冲’,对吧?”
“不全是。”雷蒙德从抽屉里抽出一叠文件,最上面是阿拉巴斯坦的沙暴路线图,“克洛克达尔在伟大航路前半段搞的那些小动作,世界政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如果能在黄沙岛撕开他的伪装——”
“中将。”迈克打断他,指尖敲了敲沙暴路线图,“我需要情报。详细的情报,包括黄沙岛的地形、克洛克达尔的护卫配置,还有……”他顿了顿,“G - 5内部有他的人。”
雷蒙德的瞳孔骤然收缩,随即又缓缓松开。
老人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一枚银质徽章,拍在桌上:“三日后清晨,码头最末的补给船。情报、武器、足够支撑一周的水和粮食——都在船舱夹层里。”他的声音放轻,好似在说什么秘密,“别让我后悔把宝押在你身上。”
窗外的蝉鸣突然停止了。
迈克盯着桌上的银徽章——那是G - 5的专属标记,边缘刻着细小的“雷”字。
他伸手将徽章收进怀里,金属贴着皮肤的温度,好似一团将要燎原的火。
“三天。”他说,“足够我磨利这把刀了。”
雷蒙德离开后,迈克在空荡的办公室里站了很久。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重新响起,却像被蒙了层粗布,闷得人心慌。
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碎颅钢躯的热意从脊椎骨缝里钻出来,后颈船舵状的疤痕正一跳一跳地疼,像金狮子的灵魂在隔着封印敲他的头骨。
“没人能替你挡刀。”中将的话在耳边打转。
迈克摸向颈后那道凸起的疤痕,指尖触到粗糙的结痂,突然低笑一声。
他想起三天前在演武场砍翻三个挑衅的三等兵时,那些人倒在血泊里喊“怪物”的样子——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当“怪物”总比当猎物强。
月亮爬上桅杆顶时,迈克回到宿舍。
他刚推开木门,潮湿的海风便裹着铁锈味涌进来——窗台上那朵染血的玫瑰不知何时被人摘走了,只留一片暗红的痕迹,像滴凝固的眼泪。
“布莱恩特一等兵。”
低哑的女声从门后传来。
迈克的右手瞬间按上刀柄,转身时却见丽莎缩在阴影里,制服领口松了两颗纽扣,发梢沾着夜露,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
她的呼吸急促得像搁浅的鱼,见他望过来,立刻把纸条往他手里塞:“我知道你想查谁在帮克洛克达尔通风报信。”
纸条边缘还带着撕扯的毛边,显然是从电报上硬扯下来又拼贴的。
迈克借着月光扫过上面的名字:“哈维·科恩”“铁锚·罗格”“莉莉安·卡特”。
前两个名字上各画了道红叉,墨迹未干,还带着水痕,像是被泪水晕开的。
“哈维和罗格昨天死了。”丽莎的声音抖得厉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哈维是码头的仓库管理员,罗格是巡逻队的伍长——他们死前都找过我,说收到奇怪的命令。今早收尸时,我在罗格手里发现半张电报残页……”她突然顿住,喉结动了动,“莉莉安是医疗部的文书,负责登记伤员档案。”
迈克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想起三天前在雷蒙德办公室偷看到的账本,最后一页用铅笔写着“锯齿鲨·西岸——G-5月奉50箱武器”。
西岸是克洛克达尔旗下的海贼船长,而“月奉”这种字眼,从来只出现在保护费的账本里。
“有人想让你死在黄沙岛。”丽莎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冷得像冰,“莉莉安上周帮克洛克达尔的人伪造过登陆许可,我偷听到她和西岸通电话……她说‘那个新来的刺头,让沙鳄大人的沙暴送他上路最好’。”
海风“呼”地灌进窗户,吹得纸条哗啦啦响。
迈克盯着“莉莉安”三个字,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冷笑。
他能想象那个总捧着病历本、见人就笑的金发姑娘,在月光下把情报塞进信鸽脚环的模样——多好的伪装,谁能想到医疗部最温柔的文书,会是克洛克达尔的线人?
“为什么帮我?”他盯着丽莎泛红的眼尾,“上回截获密信时,你可没这么好心。”
丽莎猛地松开手,后退两步撞在墙上。
她的喉结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最终却别过脸去:“我妹妹在阿拉巴斯坦。”月光照亮她睫毛上的水光,“克洛克达尔的沙暴毁了她的家。我不想……不想再有更多人变成那样。”
迈克没再追问。
他把纸条折成小块塞进怀表夹层,金属表盖扣上时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黑暗里,他听见丽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像一片被风吹散的落叶。
后半夜,迈克坐在床头擦刀。
月光重新漫进来时,他摸出雷蒙德给的银徽章,在手里转了两圈——边缘的“雷”字被磨得发亮,像道暗藏的锋刃。
船舵疤痕的刺痛不知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金狮子模板在识海翻涌的热流,像头被唤醒的野兽,正用爪子挠他的意识。
“想让我死在黄沙岛?”他对着刀刃轻声说,刀尖映出他微眯的眼,“那就让你们看看,谁才是该留在那里的人。”
三天后的清晨,码头最末的补给船悄悄起锚。
迈克站在小艇的甲板上,望着G-5的灯塔逐渐消失在晨雾里。
他怀里揣着丽莎的纸条、雷蒙德的情报,还有那把磨得发亮的刀。
海风卷着咸腥味扑来,远处的海平面上,一座暗黄色的岛屿正若隐若现——黄沙岛到了。
小艇靠岸时,沙滩上没有脚印,只有细碎的贝壳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岛上的仙人掌蔫头耷脑地立着,连虫鸣都没有。
迈克踩上沙滩的瞬间,后颈的船舵疤痕突然发烫,像有个声音在他耳边低语:“小心沙下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