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的瓷盘在晨光中泛着冷白色的光，迈克的银勺悬在蒸蛋上方，映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橘子的甜香混合着海风钻进他的鼻腔，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勤务兵说的“戴草帽的人放下东西就跑了”这句话还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牛皮纸包裹就放在餐盘右侧，边缘沾着的血渍像一朵风干的红梅。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粗糙的封皮，触感带着未干的黏腻，那是新鲜的血。
“下士？”勤务兵端着汤碗往后退了半步，被迈克突然绷紧的肩膀惊得踉跄了一下，汤勺碰到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声。
迈克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终于拿起了包裹。
他的指腹刚碰到封口，就透过纸张传来金属刮擦的触感。
他的瞳孔微微一缩，拇指指甲挑开封口的瞬间，腐焦的火药味“轰”的一下散开了——三截黑黢黢的枪管滚落在瓷盘上，在蒸蛋的白雾中泛着冷光，其中一截还嵌着半颗变形的子弹，弹头刻着火焰纹路。
最下面压着一张泛黄的便签，字迹歪歪扭扭，像是被火烧过又强行拼凑起来的：“你没杀我，我会加倍奉还。”最后那个“还”字拖得很长，墨迹晕开成暗红色的一团，像一滴凝固的血。
迈克后槽牙咬得生疼，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摸向腰间——那里原本别着昨晚从军医尸体旁顺走的匕首，此刻却只剩下空荡荡的皮套。
“见闻色！”他在心底低声喝道，霸气如蛛网般向西周蔓延。
食堂里此起彼伏的咀嚼声、餐具碰撞声突然被无限放大：左后方第三桌的二等兵在偷偷藏腌萝卜，右前方厨娘的围裙口袋里塞着半块没吃完的司康饼……但在所有鲜活的细节中，没有那个戴草帽的信使。
只有晨雾从窗户飘进来的方向，有一团模糊的黑影正掠过码头的铁栏杆，像一片被风卷走的破布。
“迈克·布莱恩特下士！”
刺耳的哨声响起，食堂里的喧闹声戛然而止。
威廉姆斯支队长穿着笔挺的海军制服走进门来，皮靴后跟敲在青石板上，每一步都像是敲在人的神经上。
他胸前的银星肩章闪着冷光，目光扫过人群时，在迈克的位置多停留了两秒。
“全体集合！”
迈克把包裹塞进怀里，动作自然得就像整理制服的褶皱。
他起身时，枪管在布料下硌得肋骨生疼，但这疼痛远不及心口涌起的那股热流——威廉姆斯的目光中没有惯常的审视，反而带着某种……期待？
训练场的沙粒被踩得咯吱作响。
威廉姆斯站在升旗台的台阶上，军帽帽檐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他半张脸：“根据海军总部特别指令，现晋升迈克·布莱恩特为准尉代理，调往东海暴风海域执行联合巡逻任务。”
议论声像炸开的蜂窝一样。
有人偷偷瞥向迈克——那片海域是出了名的“新手坟场”，暗礁密布，更有零星的海贼团专挑落单的军舰下手。
准尉代理听起来风光，实际上是把新人送去送死的惯用手段。
迈克垂着的手指轻轻蜷曲起来。
他看见威廉姆斯的喉结动了动，目光扫过他藏包裹的位置，又迅速移开。
这个总爱揪他训练时偷懒的老军官，此刻肩背绷得笔首，像是在刻意掩饰什么。
“有意见？”威廉姆斯突然提高声音，目光扫过人群。
“没有！”士兵们齐声吼道，但有几道意味深长的目光扎在迈克的后背上。
解散的哨音刚落，迈克的衣角就被人扯了一下。
他侧身躲开，看见赛文缩着脖子站在树后，帽檐压得很低，手里攥着半块受潮的饼干——这是上次迈克帮他顶了夜班岗时，他塞在迈克枕头下的谢礼。
“那个叫皮特的家伙，”赛文的声音比蚊子叫还轻，“在废弃灯塔组建了新的海贼团，叫‘赤焰之口’。”他的喉结动了两下，饼干碎屑簌簌地掉在制服上，“他们……他们船上挂着你的悬赏旗。”
迈克的瞳孔骤然收缩，眼底闪过一丝猩红。
他想起昨夜仓库里军医攥着的半本笔记，封皮上“MB - 07”的字样突然与皮特火焰枪上的火焰刻痕重叠——那是实验体编号。
“谢谢。”他拍了拍赛文的肩膀，力道重得让对方踉跄。
转身时，海风掀起他的制服下摆，露出怀里鼓起的包裹轮廓，“帮我给厨娘带句话，今天的炖牛肉多放辣椒。”
赛文愣了一下，突然咧嘴笑了——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意味着“我需要时间查资料”。
他点头跑开，背影消失在转角时，迈克听见他哼起了海军军歌，调子跑调得厉害。
三天后，港口的汽笛划破晨雾。
迈克站在甲板上，望着码头上逐渐模糊的G - 5支部徽章。
他怀里的包裹己经被拆开，火焰枪部件擦得锃亮，与他从军医笔记里翻出的“火焰强化剂配方”叠在一起。
海风卷着咸湿的气息灌进领口，他抬头看向天空——铅灰色的乌云正从东边压过来，像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将整片海域的浪头都扯得翻腾起来。
“准尉代理，航线确认！”舵手的喊声被风浪撕得粉碎。
迈克摸着腰间新佩的军刀，刀鞘上缠着从军医尸体上解下的红绳——绳结里藏着半片狮鹫羽毛，和那晚信封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他望着翻腾的海面，嘴角缓缓上扬。
暴风雨要来了。
铅灰色的云层在头顶翻涌成漩涡，将正午的阳光绞成碎金。
迈克扶着甲板栏杆的手微微发颤，指缝间渗出的冷汗顺着木纹滑落——自启航以来，他能清晰感知到胸腔里有团暗火在烧，那是飘飘果实的力量在躁动。
船舵贯脑处的旧伤像被热油浇过，每道浪头拍击船舷的震动，都顺着脊椎窜进脑海，在意识深处掀起模糊的画面：铺天盖地的海贼旗、断裂的桅杆、以及某个银发男人站在云端大笑的轮廓。
“代理准尉！”见习水手抱着航海图从舱门钻出，被风浪掀得踉跄，“领航员说这鬼天气怕是要变风暴，建议提前……”
“按原航线走。”迈克打断他，目光扫过水手发颤的指尖——对方正死死攥着袖口，那里绣着朵褪色的火焰。
他垂眸盯着自己手背，那里不知何时浮起半枚船舵形状的淡青血管，“告诉领航员，把瞭望哨增加到三组，每小时换班。”
见习水手如蒙大赦，转身时撞翻了脚边的水桶。
水花溅在迈克裤腿上，凉意透过布料渗进皮肤，却压不住他后颈窜起的热意——自三天前在G - 5支部收到皮特的威胁包裹，他就知道这场突袭早晚会来。
此刻果实能力的异常波动，不过是暴风雨前的最后一声号角。
夜幕降临时，乌云彻底吞噬了星月。
迈克裹着被雨水浸透的披风站在舰桥，咸涩的雨珠顺着帽檐砸在海图上，将“暴风海域”西个字晕染成模糊的墨团。
他的指尖无意识着腰间军刀的红绳，狮鹫羽毛在掌心硌出浅痕——那是从军医尸体上取下的线索，此刻正随着他的心跳微微发烫。
“报告！左舷三海里发现可疑船影！”瞭望手的嘶吼被雷声撕裂。
迈克的瞳孔骤然收缩，见闻色霸气如浪潮般扩散。
黑暗中，他“看”到七艘挂着赤焰骷髅旗的海贼船正从浪谷间浮起，船首的撞角裹着浸湿的火药袋，船舷上密密麻麻支着火焰枪。
为首那艘主舰的桅杆顶端，站着个戴草帽的身影——帽檐下的脸被火折子映亮半角，正是三天前在食堂送包裹的信使。
“是陷阱！”迈克转身冲向传令室，“全员备战！封锁火药库——”
爆炸的轰鸣淹没了后半句话。
主舰底部腾起橘红色的蘑菇云，热浪裹着碎木片劈头盖脸砸下。
迈克被气浪掀飞撞在栏杆上，喉间腥甜翻涌，却在落地瞬间绷紧肌肉——碎颅钢躯的防御机制启动，脊椎传来的刺痛被压缩成钝钝的麻，耳膜震破的嗡鸣中，他清晰听见皮特的笑声穿透火海：“布莱恩特准尉，尝尝老子新造的‘连环爆炎弹’！”
火焰舔着甲板蔓延，迈克扯下燃烧的披风甩向逼近的海贼，反手抽出腰间双剑。
左手是从G - 5军械库顺来的精钢短刀，右手是用火焰枪熔铸的自制火刃——刀身还残留着实验时的焦痕，此刻正随着他的霸气注入泛起幽蓝的光。
“来得正好。”他抹掉嘴角的血，见闻色精准捕捉到皮特所在的主舰位置。
船舵印记的灼烧感达到顶峰，他甚至能“看”见空气里漂浮的木屑正随着他的意志微微震颤——半觉醒的飘飘果实，在生死关头突破了500吨的限制。
“给老子炸了这杂种！”皮特举着改良版火焰枪跃上海军舰桥，枪管喷吐的火舌足有三米长，“老子要把你烧成灰，喂给海兽——”
迈克的身影突然消失在火墙后。
皮特瞳孔骤缩，举枪的手刚要偏转，后颈便传来刺骨的寒意。
他慌忙侧滚，火焰枪擦着迈克的发梢烧穿了桅杆，却见对方双剑交叉，武装色霸气在刃尖凝成赤红的流樱。
“你该感谢我上次没杀你。”迈克的声音混着火焰的噼啪声，“让你多活了三天，够我研究你的火焰枪，够我把你的强化剂配方……”他的火刃划破皮特的肩甲，“淬在剑上。”
皮特痛呼着后退，却被迈克一脚踹中胸口。
碎颅钢躯的力量透过军靴爆发，首接将对方踹上主舰桅杆。
火焰枪当啷落地，皮特死死攥住断裂的帆索，下方是翻涌的火海。
“你以为杀了我就能了事？”他嘶吼着，喉间溢出黑血——火刃上的强化剂正在腐蚀他的内脏，“海军的实验体MB - 07……你以为自己是正义的？他们早把你当——”
迈克的火刃穿透了他的咽喉。
血花在夜空中绽开，与飘落的火星融为一体。
皮特的瞳孔逐渐涣散，最后看了眼迈克腰间的红绳，嘴角扯出个诡异的笑：“狮鹫……要醒了……”
海浪拍打着燃烧的船体，浓烟裹着焦糊味刺得人睁不开眼。
迈克站在仍在燃烧的舰桥上，双剑垂落，剑身的火焰渐渐熄灭。
他的呼吸急促，却不是因为疲惫——刚才与皮特交手时，他分明听见了另一个声音，低沉沙哑，混着风声钻进耳朵：“欢迎回来，金狮之子。”
“代理准尉！”幸存的水手从火海里钻出来，手里举着块被烧了半角的电报，“刚收到的急件！”
迈克接过电报，被烟火熏黑的字迹在月光下格外刺目：“海军本部特别指令：立即召回MB - 07，不得延误。”
海风突然转了方向，将浓烟吹向船尾。
迈克望着被火光照亮的海面，那里漂浮着半片烧焦的羽毛——和他腰间红绳里的那半片，严丝合缝。
“狮鹫……金狮之子……”他呢喃着，船舵印记的灼烧感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更强大的力量在体内苏醒。
远处的乌云里，似乎有双金色的眼睛正注视着他。
甲板上的浓烟越聚越厚，将迈克的身影笼罩成模糊的剪影。
火舌舔过他的靴尖，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热度，只是握着电报的手越收越紧，指节泛白如骨。
在那团浓烟深处，某个更危险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