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祈安骑着无鞍的“闪电”冲进暴雨的那一瞬间,沈晞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小安!”他厉声嘶吼,想也不想就要追出去。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衬衫,寒意刺骨,却远不及看到弟弟失控冲入雨幕的恐慌。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呼和重物落地的闷响!
“唔!”
沈晞猛地回头,只见沈易安脸色煞白,痛苦地蜷缩在湿滑的鹅卵石小径上,旁边是一个倾倒的、沉重的马鞍扣环。他的一条腿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泥水溅满了他的新裤子。
“易安!”沈晞的脚步硬生生钉在原地,巨大的拉扯感几乎将他撕裂。他冲过去,蹲下身,急切地查看:“伤到哪里了?腿?能动吗?”
沈易安疼得额角全是冷汗,嘴唇都在哆嗦。他抬起头,雨水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混杂着不知是雨水还是生理性的泪水。
他死死咬着下唇,努力想挤出一点笑容,却因为疼痛而扭曲变形,声音虚弱又带着无比的“懂事”和“愧疚”:“大、大哥……我没事……你快去追安安!他……他没戴头盔也没马鞍,雨这么大……太危险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试图用手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却又因为剧痛猛地抽了一口冷气,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嘶……”
他那副强忍剧痛、明明自己伤得厉害却还“一心惦记”着任性弟弟的样子,配上那张酷似母亲、此刻写满脆弱和惶恐的脸,瞬间击中了沈晞心中最柔软也最愧疚的地方。
他想起调查报告里沈易安在烧烤摊被热油烫伤手臂也不敢吭声的隐忍,想起他营养不良的单薄身体。
“别动!”沈晞低喝,心乱如麻。一边是冲动跑进暴雨、不知会遭遇什么危险的林祈安,一边是摔伤在地、痛得发抖的亲弟弟沈易安。两个身影在他脑海中疯狂拉扯。
“陈叔!立刻带所有人去找小少爷!务必把人安全带回来!”沈晞对着闻讯赶来的管家厉声吩咐,十几个保镖瞬间冲入雨幕。
他快速掏出手机拨通家庭医生的电话,语速极快地描述了沈易安的情况,要求立刻准备好检查和治疗。
安排完这些,他低头看着怀里痛得微微痉挛的沈易安。少年眼神里充满了不安和惶恐,像只受惊的小鹿,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嘴里还在喃喃地、断断续续地催促:“大哥……你快去……安安他……我一个人可以的……” 那强装的坚强和眼底深处无法掩饰的对被抛弃的恐惧,让沈晞心如刀绞。
血缘的牵绊,对沈易安悲惨过去的愧疚,以及这些天相处下来产生的真心实意的怜惜和责任,最终压倒了那份对林祈安揪心的担忧。
林祈安有保镖去找,而沈易安……他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冰冷的雨地里。
“别说话了,大哥在。”沈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小心地避开沈易安的伤腿,在佣人的帮助下,将他打横抱起,大步冲向车库,“我们去医院!”
当林祈安浑身湿透、发着高烧、被一群保镖半扶半架地带回老宅时,他烧得迷迷糊糊,却固执地不肯闭眼。
他期待着,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会像以前他每次闯祸生病时一样,第一时间冲过来,用带着责备却更多是心疼的语气骂他“胡闹”,然后亲自把他抱回房间。
然而,客厅里只有焦急的张姨和佣人。他环顾西周,没有沈晞。
“哥……哥哥呢?”他烧得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鼻音和不敢置信的委屈。
“大少爷……送二少爷去医院了,二少爷摔伤了腿,伤得挺重的……”张姨一边指挥人给他换衣服擦身体,一边心疼地解释。
送去医院了……为了沈易安……
林祈安最后一丝力气仿佛被抽干,任由佣人摆布。他被安置在柔软的大床上,昂贵的丝绒被包裹着他冰冷颤抖的身体,却捂不热那颗沉入冰窟的心。
额头滚烫,身体一阵冷一阵热,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疼,但都比不上心里的疼。
意识在高温和药物作用下浮浮沉沉。过去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现:
他十岁发烧,沈晞彻夜不眠地守在他床边,用冰毛巾一遍遍给他擦身体降温,困得头一点一点也不肯离开。
他十五岁打球扭伤脚踝,沈晞放下重要的跨国会议,亲自背着他上下楼,给他上药揉脚,一边揉一边听他龇牙咧嘴地抱怨。
他无理取闹发脾气摔门,沈晞总会在他饿得受不了的时候,“恰好”端来他最爱吃的海盐芝士挞放在他门口……
沈晞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纵容的、独一无二的宠溺,仿佛他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可是现在呢?
他冲进暴雨,差点出事,哥哥没来找他。
他发着高烧躺在床上,哥哥没来看他。
哥哥给沈易安讲题时揉他头发。
哥哥会关心沈易安在学校适不适应。
哥哥会喝沈易安买的饮料。
哥哥甚至……把他专属的海盐芝士挞,都让沈易安了!
一件件,一桩桩,像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心上。他不再是哥哥最爱的弟弟了。哥哥的目光、哥哥的关心、哥哥的时间……都给了那个会装可怜的沈易安!
他以为疏远哥哥是证明自己长大了,哥哥就会更欣赏他。
他以为,无论怎样,哥哥对他的偏爱是永恒的、有恃无恐的。
他错了,错得离谱!
哥哥是不是……真的己经不爱他了?
是不是真的……不想要他了?
这个念头如同最恐怖的梦魇,瞬间击溃了林祈安所有的骄傲和伪装。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混着额头的汗水,浸湿了枕头。
他死死咬着被角,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呜咽声,身体因为压抑的哭泣而剧烈颤抖。他委屈得心都要碎了,他不甘心!
可是,这份蚀骨的委屈和恐慌,他能跟谁说?父母眼里现在只有失而复得的沈易安,而那个曾经他唯一可以肆无忌惮依靠的人……己经不在他身边了。
巨大的失落、委屈、恐慌和一种被世界抛弃的孤独感,像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在高烧的混沌和无声的泪水中昏睡过去,梦里全是沈晞转身离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