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腻，沉重的绝望如同活体晶壁分泌的污秽，缓慢而不可阻挡地渗透进夜烬残存的意识缝隙，将他彻底淹没。
他在冰冷、布满暗金晶刺的地面上，侧脸紧贴着被污染的黑晶，失焦的暗红瞳孔茫然地倒映着上方穹顶缓慢搏动的、如同巨大脏器内壁的暗红“血管”。身体里那股支撑着魔神存在的、永不屈服的暴戾之气，连同最后一丝挣扎的意志，仿佛都被唇边那冰冷的吮吸感和幻觉碎裂后的巨大空洞彻底抽干了。
不再有剧痛引发的抽搐。
不再有屈辱点燃的暴怒。
只剩下一种…沉重的、冰冷的…死寂。
如同沉入归墟最底层的、连时间都冻结的永寂深渊。
“咚咚…咚咚…”
寝殿活体晶壁粘腻而满足的搏动声，是这片死寂中唯一的背景音。每一次搏动，穹顶、墙壁、地面那些虬结的暗红“血管”和狰狞的暗金晶刺，便随之慵懒地起伏。无形的吸力如同亿万条贪婪的根须，更加肆无忌惮地缠绕上他瘫倒的身躯，透过他掌心被晶刺穿透的伤口、透过他手腕内侧噬咬核心的暗红纹路、透过他灵魂深处被污染契约撕裂的巨大空洞，持续不断地、缓慢而坚定地…汲取着他因绝望而放弃抵抗后、如同开闸般流失的魔神本源。
每一次吸吮，都带来一种深入骨髓的空虚和冰冷，却再也无法激起他一丝一毫的反抗。
寒玉床上，沈灼颈侧那个如同毒瘤般蛰伏的暗金漩涡门户，在吸收了夜烬唇角那丝血液后，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满足的沉寂。黯淡的漩涡中心，那抹一闪而逝的浑浊暗红己消失不见，只留下更加凝实、更加清晰的轮廓。它如同一个蛰伏的胚胎，在污秽的温床中，贪婪地消化着刚才那份意外的、带着魔神本源气息的“养料”。
时间，在这片粘稠的、被绝望和满足共同填充的死寂中，失去了意义。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片刻。
夜烬失焦的瞳孔深处，那一片死寂的空茫里，极其极其缓慢地…掠过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
不是意识。
不是意志。
更像是…一种被身体最深处本能驱使的、纯粹的生理需求。
渴。
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被本源力量持续抽离所引发的、如同灵魂被灼烧的…极致干渴。
喉咙深处如同被粗糙的砂纸反复摩擦，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口腔里弥漫着自身血液冰冷的铁锈味和污秽能量特有的腥甜，却无法缓解那源自核心的、几乎要将他灵魂都烧成灰烬的渴求。
他需要…力量。
任何能填补这空虚干渴的东西。
“呃…嗬…” 一声极其细微、如同濒死野兽喉咙里挤出的气音，从夜烬紧贴地面的唇缝间艰难地溢出。紧抿的、失去血色的薄唇，因这微弱的气流，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这一下颤动，牵扯到了唇角的肌肤。
那里，残留着被沈灼指尖暗金结晶抵过、吮吸过的冰冷麻木感，以及…一丝极其极其微弱、几乎被绝望覆盖的、属于他自己的…暗红血痕的气息。
冰冷。
粘腻。
带着一丝…属于他自身的、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本源气息。
如同在沙漠中濒死的旅人，嗅到了遥远绿洲中一滴水的幻影。
夜烬失焦的瞳孔，极其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
视线，沉重得如同被万钧山峦压着，艰难地、一点一点地…移向自己的唇边。
移向那残留着冰冷麻木感的…唇角。
然后，他看到了。
一点极其细微的、几乎被忽略的暗红。
那是他自己的血。
被沈灼指尖结晶吮吸后，残留在唇角肌肤上、尚未被晶壁完全吸干的…一点点暗红血痕。
那点暗红，在活体晶壁幽暗脉动的光芒下，闪烁着一种…微弱却无比诱惑的、属于生命本源的微光。
渴。
源自灵魂核心的干渴，在看到那点属于自身血液的瞬间，猛地被点燃！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烧尽了最后一点麻木！
“唔…”
一声更加清晰的、带着痛苦渴求的闷哼，从夜烬喉咙深处挤出。他的身体，第一次出现了微弱的反应——颈项极其艰难地、如同生锈的齿轮般，向上抬起了一点点。紧贴着冰冷晶刺地面的脸颊，也因此微微离开了那令人窒息的冰冷。
暗红的长发随着这个微小的动作，滑落下来，露出了他苍白失血的下颌线条，以及…紧抿的、残留着那点暗红血痕的薄唇。
他的视线，死死地、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被本能完全支配的专注，锁定在自己唇角的那点暗红之上。
力量…
生命…
填补空虚…
这个念头，如同魔咒，彻底占据了他混乱而空茫的意识。
覆盖着凸起“血管”、变异狰狞的左手，无意识地、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动作僵硬、迟滞，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暗红浑浊的光芒在掌心极其微弱地闪烁，如同风中残烛。
这只手，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却又被本能饥渴扭曲的怪异姿态，颤抖着，缓慢地…移向自己的唇。
移向唇角那一点…暗红的血痕。
指尖变异凸起的“血管”在幽光下疯狂搏动，仿佛内部有无数饥渴的蠕虫在翻涌。变异手套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唇角那冰冷粘腻的肌肤。
然后，极其轻微地…刮擦了一下。
动作生涩、笨拙，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一丝冰冷粘腻的触感，顺着变异手套的指尖传递回来。
是他自己的血。
那点残存的、带着微弱本源气息的血。
“呃…”
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满足的、如同叹息般的呜咽。干渴似乎被这极其微弱的触碰，稍稍缓解了一丝丝。
变异手套的指尖，再次移动。这一次，不再是刮擦，而是带着一种更明确、更贪婪的意图——试图将唇角那点暗红的血痕，彻底刮取下来，送入口中！
指尖的凸起“血管”蠕动着，如同活物的吸盘，紧紧吸附在唇角冰冷的肌肤上，试图将那点血痕剥离、汲取。
然而——
就在变异指尖即将刮取到那点血痕的瞬间！
异变陡生！
“嗡——！”
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能量涟漪，毫无征兆地，猛地从夜烬唇角那点暗红血痕处爆发出来！
这能量并非源自夜烬自身！它冰冷、污秽，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贪婪意志！
是那门户雏形残留的印记！
沈灼指尖暗金结晶在吮吸他血液时，残留在他唇角伤口上的一丝污秽能量印记！
这股冰冷的能量涟漪爆发的瞬间——
夜烬变异手套的指尖，那正在贪婪吸附他唇角肌肤的凸起“血管”，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狠狠灼烧！
“滋啦——！”
一声极其细微、却无比刺耳的、仿佛血肉被腐蚀的声响！
变异手套指尖凸起的“血管”，瞬间如同被抽干了所有活力般，猛地萎缩、塌陷下去！包裹着“血管”的变异皮肤，也迅速失去光泽，变得灰败、干瘪！一股尖锐的、带着污秽侵蚀的剧痛，顺着指尖猛地刺入夜烬的神经！
“嗬——！”
夜烬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剧烈地痉挛了一下！刚刚抬起的颈项重重摔回冰冷的地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覆盖着凸起“血管”的左手也如同被烫伤般猛地缩回！
他惊恐地瞪大眼睛，失焦的瞳孔因这突如其来的剧痛和变故而骤然收缩！
视线死死盯着自己刚刚触碰过唇角的变异左手指尖。
那里，灰败干瘪的变异皮肤上，清晰地残留着一小片…冰冷粘腻的暗红！正是他试图刮取的那点自己的血痕！
然而，此刻，那点血痕之上，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带着污秽气息的暗金光芒！如同跗骨之蛆，牢牢地附着在他的血上，也附着在他变异指尖的皮肤上！
他无法触碰！
他无法取回！
属于他自己的血，竟然被那污秽的门户雏形残留的印记…污染了！标记了！成为了一道无形的、冰冷的屏障，将他彻底隔绝在外！
他连舔舐自己伤口、汲取自己残血来缓解干渴…都做不到了！
这个认知，比之前的绝望更加冰冷，更加彻底地…将他打入深渊！
“不…不…” 一声破碎的、带着难以置信的、如同幼兽般绝望的低喃，从夜烬紧咬的牙关深处，不受控制地、极其微弱地…溢了出来。
他瘫在地上，灰败的指尖微微颤抖着，上面那点被污秽印记标记的、属于他自己的暗红血痕，如同一个最残酷的嘲讽。
就在这时——
“嗡…嗡…”
寒玉床上，沈灼颈侧那个沉寂了片刻的暗金漩涡门户，似乎感应到了那点被标记的血痕所散发的、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同源污秽气息，再次发出了低沉而清晰的脉动！
这一次，脉动不再带着满足的慵懒，而是…带着一种清晰的、如同活物被惊醒般的…渴求！
黯淡的漩涡中心，一丝浑浊的暗红光芒再次亮起，如同黑暗中睁开的贪婪眼睛，首勾勾地…“望”向瘫倒在地、唇角残留着那点被标记血痕的夜烬！
门户…在渴望！
渴望他唇边那点…被它标记的、属于魔神的…血！
夜烬失焦的瞳孔猛地一颤！
他清晰地“感觉”到了那道来自门户的、冰冷而贪婪的“视线”！如同实质的粘液，牢牢地锁定在他唇角那点冰冷的血痕之上！锁定的瞬间，一种源自灵魂契约最深处的、被更高阶捕食者锁定的冰冷寒意，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逃？
无处可逃！
反抗？
连触碰自己血液的力量都被剥夺！
一种前所未有的、彻底的、如同待宰羔羊般的无力感，混合着被自身血液标记的荒诞绝伦的屈辱，如同冰冷的巨浪，将他彻底淹没。
他躺在冰冷刺骨的晶刺丛中，身体僵硬，连细微的痉挛都停止了。只有那失焦的暗红瞳孔，倒映着穹顶缓慢搏动的巨大“血管”阴影，以及…寒玉床上，那个颈侧门户缓缓脉动、如同毒蛇抬头的囚徒身影。
一种冰冷的、带着死亡预感的寂静，笼罩了整个寝殿。
那点残留在他唇角的、冰冷的、被标记的暗红血痕，在活体晶壁幽暗的光芒下，微微闪烁。
像一颗…献祭给深渊的、绝望的朱砂痣。
死寂中，只有沈灼颈侧那暗金漩涡门户的脉动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迫近。
“嗡…嗡…”
如同饥饿的胃袋，在催促着…最后的献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