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你怎么不去死？
宴会厅里，气氛闷得人喘不过气。
那些本是冲着霍靳尧来的宾客，见他迟迟不露面，竟也都没走，一个个眼神躲闪，总忍不住往温翘身上瞟。
主位那个空荡荡的椅子，刺眼得很。
温翘倒像是没瞧见，她稳稳坐着，偶尔侧身和温奶奶说两句话，逗得老太太笑出声。
只有离她近的程恰恰看出来了，她握着茶杯的手指，指节有些发白。
终于散席了，没等到霍靳尧的人，连装都懒得再装，有人连声招呼都没打，直接甩脸走人。
温承晦走到温翘面前，脸色难看：“哼，还没看明白吗？闹这么大阵仗，自己却不来，姓霍的这是把你当猴耍，我早说过，外人靠不住，还得是自家人……”
话没说完，老太太抄起旁边的椅子就要砸过去，温承晦吓得抱头鼠窜。
“奶奶，我送您回去。”温翘脸上浮起温软的笑，搀住老太太。
老太太忧心忡忡：“丫头，靳尧他……”
“奶奶。”温翘轻轻打断，“您今天累着了，先回去歇着，改天……改天再说。”
“……好。”
温翘回到翡翠湾，程恰恰不放心，跟了过去。
傍晚，偌大的别墅，死一样的静，桌上的饭菜早就凉透了，凝着一层油光。
程恰恰坐在温翘对面，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喉咙发紧，好半天才挤出声音，“我哥刚来电话，说霍总那边……临时有急事绊住了脚，说……说很快就回。”
温翘没抬眼，也没应声。
空气像凝固了。
程恰恰的手伸过去，想碰碰她手背，可指尖刚挨着，又触电般缩了回来，“翘翘，你……你要是不痛快，就骂出来，喊出来，别憋着！”
“嗯。”
温翘应了一声，可之后又是长长久久让人心慌的沉默。
这晚，程恰恰留在了翡翠湾。
她看着温翘一步步走上楼，进了卧室。
然后，她看见温翘拉开了衣柜。
衣柜里，整整齐齐挂着的，全是男式睡衣。
她伸出手，慢慢地，拿出一件。
她把它紧紧抱在怀里，脸深深埋进那柔软的布料里。
就那么抱着，站着，像一尊凝固的雕像。
没有哭，也没有闹。
程恰恰站在门口看着，张姨也悄悄探头过来。
程恰恰死死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她……她是不是……知道了？”
张姨声音哽咽：“太太她……嘴上硬气，可对先生……是上了心的啊。”
两人悄悄退开，谁也不敢惊动她。
在她们看来，温翘一切都“好”。
按时睡觉，只是常常抱着一件衣服发呆，第二天早上甚至像往常一样，坐在餐桌前，安安静静地吃了早饭了。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
飞机坠毁，是天大的事，捂是捂不住的。
万幸程墨深和韩子跃反应快，第一时间联系了霍父。
霍家动用了所有关系，半封锁了消息——飞机上是谁，知道的人不多。
霍父这人平时讨嫌，但商场里滚了大半辈子，知道轻重，他强忍着剜心般的痛，没在这事上犯糊涂。
坠毁当晚，搜救队在荒山里找到了章晨。
第二天，落海的程偃被捞了上来。
第三天，机长也被发现。
除了坠毁前就被杀害的机长，另外两人都还有一口气。
程偃伤得最重，昏迷不醒，好在命保住了。
中间他短暂清醒过一次，只断断续续说了两个字：“章……晨……”
章晨刚脱离危险期那天，韩子跃像头暴怒的狮子冲进病房，一把掐住章晨的脖子，“怎么死的不是你？你怎么不去死？啊？！”
章晨刚从鬼门关爬回来，被他掐得直翻白眼。
程墨深用尽全力才把他拉开，“韩子跃，你冷静点，他现在什么都说不了。”
章晨刮树上了，身上也受了不轻的伤。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韩子跃双眼赤红，指着病床上的人，又像是透过他指向更虚无的地方，“还有温翘，那个女人，尧哥几天没回去了？啊？她问过一句吗？她有心吗？她连个屁都没放。”
“谁说她不问，就是没心？”程恰恰正好来找程墨深，在门口听到这话，瞬间炸了。
她冲进来，一把揪住韩子跃的衣领，不管不顾地就往电梯那边拖，“你不是说她没心吗，走，跟我去看，去看看她到底有没有心。”
程墨深想拦，程恰恰回头，眼泪迸了出来，“让他看！”
到了翡翠湾，程恰恰几乎是拖着韩子跃进别墅的。
程墨深沉着脸跟在后面。
别墅里依旧安静得可怕。
张姨红着眼眶开了门，指了指楼上。
三人放轻脚步走上楼，温翘卧室的门虚掩着。
韩子跃带着满腔的愤怒和质疑，透过门缝往里看——
温翘背对着门，坐在梳妆台前。
她没在梳妆，只是静静地看着镜子。
镜子里映出她的脸，苍白得像一张纸，没有一丝血色。
那双总是带着点狡黠的眼睛，此刻空洞洞的，里面什么都没有，仿佛所有的光都被吸走，只剩下一片荒芜的死寂。
她怀里，紧紧抱着的，正是霍靳尧的睡衣，布料被她攥得发皱，深陷在指痕里。
正巧，姚予白也在，蹲在她身侧，正轻轻跟她说着什么。
她却丝毫反应都没有，就那么坐着。
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
韩子跃胸口那股熊熊燃烧的怒火，像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是了。
她不是冷漠，不是无动于衷，而是……被活生生剜走心脏后，连痛都喊不出来的荒凉。
这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让人心惊肉跳。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了块滚烫的石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程恰恰的眼泪无声地往下掉，她死死捂住嘴，才没哭出声。
程墨深站在韩子跃身后，眼底一片沉痛。
“现在……你看到了？”程墨深伸手，重重地按在韩子跃僵硬的肩膀上。
韩子跃身体猛地一颤，“……看到了。”
却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韩子跃抹了把泛红的眼眶，“那、还瞒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