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查要犯”的吼声,狠狠砸在地下室压抑的空气上!震得桌上的油灯火苗都剧烈摇曳起来!
林奚和阿西瞬间交换了一个惊骇的眼神!京兆府?!谢昭的动作竟然如此之快!而且竟然动用了官面上的力量!这意味着他们不再仅仅依靠府内私兵暗杀,而是要将林奚和阿丑“名正言顺”地置于死地!一旦被搜出,便是铁证如山,郭掌柜和阿西也要被牵连!
“怎么办?!”阿西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眼神却异常坚定,“小姐,你和阿丑躲起来!我去应付!”
“不行!”林奚断然否决。阿西只是个小学徒,面对如狼似虎的官差,根本无力周旋,稍有不慎就会被揪住破绽!“躲藏的地方绝不能轻易暴露!听我的!”她的目光飞快扫过这间简陋到几乎无处可藏的地下室:一堆破旧工具几个空陶瓮那张木桌两条长凳…
头顶上方传来的砸门声越来越重,伴随着门板不堪重负的呻吟和官差更不耐烦的怒吼:“郭守仁!再不开门,老子就砸了你这破店!!”
时间紧迫!林奚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墙角那堆几乎顶到低矮天花板的空陶瓮上!其中一个最大的陶瓮,肚大口小,瓮身布满灰尘,旁边还散落着几个破箩筐和废弃的草席。
“快!把他抱进那个最大的瓮里!”林奚指着那个陶瓮,语速快如疾风,“用箩筐盖上!再用草席盖住箩筐!快!”
阿西没有丝毫迟疑!他立刻抱起昏迷的阿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墙角,小心翼翼地将瘦小的阿丑蜷缩着塞进了那个足有半人高的大陶瓮中!阿丑似乎被触动伤口,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痛哼。阿西立刻将旁边几个破箩筐翻转过来,严严实实地扣在瓮口之上,又拖过旁边一张满是灰尘的破草席,胡乱地盖在箩筐堆上!做完这一切,他迅速抓起墙角一把生锈的铁锹和一些散落的草药茎叶,胡乱地撒在草席周围,试图制造一种堆放杂物的假象。
“小姐,你呢?!”阿西焦急地看向林奚。瓮里只能藏一个人!
林奚的目光落在了那张粗糙厚重的旧木桌下!桌子紧靠夯土墙放着,桌腿粗笨,桌下空间极其狭小,且没有任何遮挡。
“来不及了!你快上去!记住,无论如何,只承认我是你远房表姊,昨夜前来投奔,突患恶疾(指林奚身上的伤和疲惫),此刻正在后院小屋昏睡!咬死这一点!其他一概不知!无论发生什么,不要下来!”林夷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她没有选择躲进瓮中——阿丑的伤势太重,气息微弱,更需要那相对封闭的空间隔绝探查。而她自己,必须留在这唯一的出入口附近,以防万一!
话音未落,头顶上方传来“哐当”一声巨响!然后是门板被强行撞开的爆裂声和官差闯进来的嘈杂脚步声!
“你们干什么?!”郭守仁掌柜惊怒交集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
“少废话!京兆府拿人!搜!给我仔细搜!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为首的官差头目(正是赵鹰!他竟换了身京兆府差役的公服!)蛮横地咆哮着。
杂乱的脚步声,翻箱倒柜的声音以及药柜坛罐被推倒打碎的刺耳声,从头顶传来!地下室的入口虽然隐蔽,但若他们仔细搜查后堂堆积的药材麻袋,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林夷深吸一口气,无声无息地滑入了那张旧木桌下!身体紧紧蜷缩,背部紧贴冰冷的夯土墙,双腿曲起,尽量将自己缩进桌下最深的阴影里!她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左臂的伤口因挤压传来钻心的疼痛,但她不敢有丝毫动弹。透过桌腿间的缝隙,她能看到地下室入口那块青石板边缘透下的极其微弱的光线,以及入口处簌簌落下的灰尘。
阿西最后担忧地看了一眼林夷藏身的桌底和墙角被草席盖住的陶瓮,咬咬牙,转身冲上石阶,用力将那块沉重的青石板挪回原位盖好!黑暗彻底笼罩了地下室,只有桌上油灯豆大的火苗,在死寂中投下摇曳不定且鬼魅般的影子。
林夷蜷缩在绝对黑暗和令人窒息的狭窄空间里,五感提升到了极限。她听到阿西故作慌张的脚步声跑回后堂,听到他与官差的对话: “……官爷息怒!小店小本经营…不知官爷要搜什么……” “……昨夜…昨夜只有我远房表姊来投奔…她在老家遭了灾…受了惊吓又染了风寒…在小店后院小屋歇着呢…病得很重…实在见不得风……” “……后院小屋?带路!其他人,继续搜!连耗子洞都给我翻一遍!”
脚步声一部分跟着阿西往后院去,另一部分更加粗暴地在后堂翻找!沉重的麻袋被拖拽推倒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林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几乎能想象到那些官差正在粗暴地翻动着掩盖入口的药材麻袋!冷汗顺着她的额角滑落。一旦入口被发现,她和阿丑插翅难逃!
突然—— “头儿!这边!”一个官差的声音带着发现可疑之处的惊喜,在后堂响起!紧接着是麻袋被用力拖开的摩擦声和更多脚步声聚集过去的声音!
糟了!入口要被发现了!林夷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袖中的匕首滑入掌心!冰冷的触感带来一丝决绝!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咦?这是什么?”另一个官差的声音带着疑惑在稍远的地方响起。 “嗯?拿过来!”赵鹰低沉的声音响起。 一阵短暂的沉默。 “……哼!前朝余孽的鬼画符?晦气!丢一边去!”赵鹰似乎对发现的东西失去了兴趣,语气带着厌恶,“继续搜!重点看有没有暗格地窖!”
翻找的声音再次响起,但似乎偏离了药材堆积的方向!
林夷提到嗓子眼的心稍微落下半分,但丝毫不敢放松。刚才那是什么?转移了赵鹰的注意?是阿西暗中布置的?还是巧合?她无法确定。
搜查的声音在后堂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终于,前往后院搜查的官差骂骂咧咧地回来了。 “……他娘的,就一个破柴房,一股霉味,鬼影子都没有!那小子说的病秧子表姊呢?” “回官爷…小的表姊…她…她病得太重,昨夜…昨夜怕是不行了…小的…小的天没亮就…就拖去城外乱葬岗…”阿西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演得极其逼真。 “……死了?”赵鹰的声音带着狐疑。 “是…是…小的不敢隐瞒官爷…那乱葬岗野狗多…怕是…怕是尸首都…”阿西的声音愈发“悲痛”。
就在这时—— “头儿!后院墙根发现血迹!还有拖拽痕迹!一首通向后巷!”一个官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带着立功的急切!
地下室的林夷瞬间明白过来!那是她扛着阿丑翻墙进来时,阿丑腿上伤口滴落的血迹!阿西故意引他们去后院,就是为了让他们发现这个“证据”,坐实他说的“表姊病重拖去乱葬岗埋了”的谎言!
“哼!算你小子识相!”赵鹰似乎信了几分,但语气依旧凶狠,“收队!去城外乱葬岗再搜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杂乱的脚步声咒骂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风雪呼啸的街道上。
地下室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油灯燃烧的轻微噼啪声和林夷自己压抑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的青石板再次被小心翼翼地挪开一道狭缝。阿西那张满是冷汗和灰尘的脸探了下来,带着劫后余生的苍白和后怕。
“小姐…官爷…走了…”他的声音带着颤抖。
林夷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她艰难地从桌下爬出,浑身如同散了架般疼痛冰冷。她第一时间冲到墙角,掀开草席和箩筐。
瓮中的阿丑依旧昏迷着,但呼吸虽然微弱,却并未断绝。方才那番剧烈的震动和惊吓,似乎并未对他的伤势造成毁灭性的影响。
林夷和阿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疲惫与一种劫后余生的侥幸。第一关,算是险之又险地闯过了。
但林夷知道,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赵鹰必定会带人去乱葬岗搜查。虽然昨夜的风雪掩盖了许多痕迹,但只要他们有心,未必不能发现蛛丝马迹。济世堂,己经不再安全。
她看向桌上那盏昏黄的油灯,又看向墙角陶瓮中那个烙印着神秘“贲”卦印记的少年。云京城巨大的阴影,正张着獠牙,向这小小的地下室步步紧逼。而她和阿丑,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两叶孤舟,悬于千钧一发的生死之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