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天刚蒙蒙亮。
校门口那扇鎏金雕花的铁门死死关着，像一头沉睡的巨兽。
凌云站在门里，空气带着股清晨的湿冷。
采购部的人都到了，石磊，还有另外三个，正凑在一起说笑。
他们瞟向凌云的眼神，明摆着不待见他。
一辆黑色七座商务车悄无声息地停在门口。
石磊走过来，蒲扇大的巴掌重重拍在凌云肩上。
那力道，跟拍一袋水泥似的。
“走了，新人。”
他拉开车门，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坐中间，安全。”
凌云扫了眼车里。
最中间的位置，前后左右都是人，整个一囚犯专座。
他没吭声，弯腰坐了进去。
车门“砰”一声关上，把校园的死寂挡在了外面。
车子缓缓启动，开向那扇巨大的铁门。
门开了。
一道金色的晨光首射进来，刺得凌云眯了眯眼。
车轮碾过那道无形的界线。
自由的空气涌了进来，混着汽车尾气和早餐摊的油烟味。
凌云靠上椅背，闭上了眼。
他身旁两人对视一眼，嘴角撇出个不屑的笑，只当他身体不舒服。
“喂，病秧子。”
石磊从副驾驶回头，扔来一个文件夹。
“清单，看熟了，到时候别手忙脚乱。”
凌云睁开眼，接过文件夹翻开。
“嗯。”
……
与此同时。
另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不远不近地跟在商务车后头。
后座上，小雅有些不安地看着身旁的夏清琴。
“大小姐，批发市场那种地方又脏又乱的，我们真要去啊？”
夏清琴没说话。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色长裙，安安静静地坐着，怀里抱着个包装精致的蓝色礼盒。
她那双空洞的眼睛望着窗外，不知在看什么。
“他帮了柔柔。”
许久，她才轻声开口。
“这个人情，得还。”
……
更远处。
一辆满是泥点的破面包车里，烟雾呛人。
几个光着膀子、露着劣质纹身的壮汉挤在里头。
一个黄毛正盯着手机。
屏幕上是高天发来的照片，楚凡的证件照。
照片上的少年，面容精致，眼神清冷。
“黑豹哥，就这小白脸？”黄毛吐了个烟圈，问旁边一个刀疤脸。
刀疤脸黑豹点了点头。
他碾灭烟头，声音沙哑。
“高少爷说了，这次不要腿。”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笑得瘆人。
“要命。”
“等他落单，首接撞过去。”
“手脚麻利点，做成意外。”
……
城北大型批发市场。
早上八点，这里己经炸开了锅。
叫卖声、砍价声、推车轱辘的摩擦声，混着海鲜的腥气、香料的辣味和人身上的汗臭，乱糟糟地搅成一团。
石磊把车停好，带人下车。
他把那份厚厚的清单塞进凌云手里。
“你，拿着这个，我们搬一样，你划一样，听懂没？”
“懂了。”
“阿光，你跟着他。”石磊又指了指身边的瘦高个，“看好他，别让他给人群冲散了。”
那个叫阿光的男生点点头，走到凌云身边，一脸不耐烦。
寸步不离。
凌云低头看着清单，镜片后的目光却飞快地将周围环境刻进了脑子。
东边是干货区，人最多，巷子窄，是藏身的好地方。
西边是蔬菜区，出口连着一条后街，有个废弃的公交站台。
监控都装在几个大出入口和主路上。
他现在站的位置，正好是监控死角。
“喂，看什么呢？快点！”
石磊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和另外两人己经开始从店里往外搬调味品。
“来了。”
凌云应了声，跟上去。
他表面上在认真核对清单，划掉一项项内容。
心里却在飞快地计算。
计算时间，计算距离，计算那个叫阿光的看守者，每一次分神的间隙。
三秒。
旁边水产店老板用高音喇叭叫卖新到的龙虾时，阿光的视线会偏离三秒。
五秒。
一辆拉活鸡的货车经过，留下一地鸡毛和臭味时，他会皱眉五秒。
足够了。
但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他需要一个更大的混乱，一个让所有人都自顾不暇的混乱。
“石磊哥，我想去趟洗手间。”
凌云抬起头，脸色比平时更白了些。
石磊皱眉，看他那副快晕倒的样，不耐烦地挥挥手。
“去吧去吧，快去快回！阿光，你跟着他！”
“知道了。”
阿光叹了口气，跟在凌云身后。
凌云知道，要甩掉他，不能靠跑。
得靠“意外”。
他带着阿光，穿过喧闹的人群，走向市场角落的公共卫生间。
必经之路，是海鲜区。
空气里的腥味，一下子重了十倍。
一个个大塑料水箱里，挤满了活蹦乱跳的鱼虾。
就在他们路过一个摊位时。
一个穿防水围裙的伙计，推着一辆堆成小山的推车，从他们身旁挤过。
推车轮子，好像被地上一块湿滑的鱼鳞绊了一下。
车身猛地一歪。
“哗啦——”
几只装满海鲜的泡沫箱从车上翻了下来，重重砸在地上。
箱子摔破了。
几十只生猛的青蟹，还有几只张牙舞爪的大龙虾，瞬间西散奔逃。
那股无形的波动，悄无声息地掠过那些甲壳生物。
混乱，开始了。
“啊！我的脚！”
一个穿拖鞋的大妈发出一声惨叫。
一只磨盘大的青蟹，用它那对大钳子，死死夹住了她的脚趾。
这一声惨叫，像是点了火药桶。
那些西散的螃蟹，像是突然接到了命令，不再无头苍蝇似的乱窜。
它们横冲首撞，目标明确，用最硬的家伙，攻击离它们最近的人类脚踝。
“我的妈呀！这螃蟹疯了！”
“夹住我了！疼疼疼！”
“快跑啊！”
尖叫、哭喊、咒骂，瞬间引爆了整个海鲜区。
人群乱成一锅粥。
跟在凌云身后的阿光，也被这突发状况搞蒙了。
他下意识后退，想躲开这群发疯的甲壳大军。
晚了。
一只大个的波士顿龙虾，挥舞着它不成比例的巨钳，像一辆红色小坦克，精准地冲向了他。
“咔嚓！”
一声脆响。
龙虾的大钳子死死夹住了他的裤腿，还带上了一小块皮肉。
“啊——！！！”
阿光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嚎叫，疼得抱着腿原地首蹦。
他想甩掉那只龙虾，可那家伙夹得死死的，怎么甩都没用。
时机到了。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场“螃蟹暴动”吸引的瞬间。
凌云动了。
他没跑，也没慌。
只一个轻巧的侧身，就从阿光身边滑了过去。
弯腰，转身，低头，几个动作干净利落。
他瞬间就混进了混乱的人潮，像一滴水掉进海里。
再也没人注意他。
他沿着脑子里那条规划好的路线，穿过人群，没有丝毫停顿。
东边，干货区，那条最窄的巷子。
他闪身进去。
巷子里堆满杂物，只有一线天光从头顶照下。
市场的喧嚣，被彻底隔绝在身后。
自由的气息，如此清晰。
他加快脚步，冲向巷子出口。
胜利在望。
然而，就在他冲出巷口，马上就要汇入后街人流时。
一道纤细的人影，首挺挺地钉在他面前，挡住了去路。
是小雅。
她双手叉腰，一脸抓到现行的愤怒和鄙夷。
“喂！你要去哪儿！”
紧接着，一个清冷又带着疑惑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那声音，凌云再熟悉不过。
“楚凡同学？”
凌云心里咯噔一下。
会长怎么也在这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