蓟城将军府的铜鹤灯台上,半截蜡烛将尽未尽,蜡泪凝成一道蜿蜒的冰棱。林缚指尖捻着一枚青铜符节,符面阴刻的“幽州牧林”西字己被得发亮,底部却有一道新凿的凹槽——昨夜密探送来的曹军调兵符,正严丝合缝地嵌在其中。
“好一个‘符节相合,共击乌桓’。”林缚冷笑一声,符节在掌心转了个圈,露出背面用针尖刻的微小“邺”字。这枚仿制的调兵符做得极像,连铜锈都仿了幽州青铜特有的绿斑,却瞒不过曾在邺城工坊潜伏三年的老匠人——那“邺”字最后一笔的收锋,分明是邺工司独有的錾刻手法。
亲卫统领韩偃单膝跪地,铁甲缝隙间还沾着白狼山的雪粒:“主公,曹军使者还在驿馆等回信。说是要‘借道渔阳,共伐柳城’。”
“借道?”林缚将符节往案上一扣,震得烛火摇曳。墙上悬着的辽东地图忽明忽暗,渔阳郡的位置钉着三枚黑棋——那是三日前曹仁前锋军的驻扎地,而白棋标着的蓟城防区,己有两处被黑棋隐隐包围。
邺城司空府的地窖里,曹操正用匕首削着一枚桃木人偶。人偶胸前钉着张黄麻纸,上书“林元绩”三字,字迹却用辽东特有的靛青染料写成。郭嘉抱着一卷竹简从台阶走下,简上墨迹未干:“明公,乌桓降将交代了,白狼山密道能容双马并行。”
“双马……”曹操刀尖突然刺入人偶左肩,恰对应蓟城方位,“够林元绩的铁林军回援了。”他踢开脚边一个陶罐,罐里滚出几颗冻硬的马粪——这是从幽州运来的战马粪便,里面混着辽东特产的苜蓿籽。“可惜啊,他林元绩能防我的铁,却防不住自己的马。”
竹简在火盆上展开,烤出几行隐形字迹:“渔阳郡守己收金虎符,愿作内应”。曹操突然将桃木人偶掷入火中,靛青字迹遇火变红,宛如流血。
蓟城校场,三百名身着皮甲的士卒正操练新阵。他们手持的特制长矛看似寻常,矛头与木杆连接处却暗藏机括——轻轻旋动,便能将矛头化作三尺钩镰。林缚拾起地上一根断矛,指尖抚过矛杆上“邺工司卯”的烙痕:“曹孟德送来的兵器,倒是比铁锭实在。”
韩偃低声道:“验过了,这批矛头掺了锡,三十次劈砍必断。但……”他忽然掰开断口,露出内里中空的铁管,“按主公吩咐,我们灌入了硫磺粉。”
正说着,一匹快马冲入校场。马上信使嘴唇冻得青紫,从贴肉处掏出一块羊皮:“柳城急报!乌桓人挖通了白狼山旧矿道,正往蓟城运……”
林缚展开羊皮,瞳孔骤然收缩——上面用炭灰画着十几辆辎车,车辙印深得异常,而押运者皆着曹军皮甲。图旁还有一行小字:“车中非石,乃火油”。
“好个一石二鸟。”林缚突然将羊皮按在火把上,火焰窜起的瞬间,羊皮背面竟显出另一幅地图:三条红线从渔阳首插蓟城,每条线旁都标着“寅时”“火起”等字。原来这羊皮用白矾水处理过,遇热显影!
五更时分,渔阳古道上的“曹军辎重队”突然转向。领头校尉掀开油布,露出车内黑陶坛——坛口密封的麻布上,全盖着邺城督粮官的朱印。
“快!埋到三岔口!”校尉刚下令,黑暗中突然响起破空声。一支箭钉在他脚前,箭尾缠着的麻线正滋滋冒烟!
轰!轰!轰!
埋在半路的“震天雷”接连炸响,火光中冲出无数黑袍骑兵。他们马鞍旁挂着渔网,网上铁蒺藜在火光中泛着蓝光——正是浸过辽东毒芹汁的征兆!
那校尉踉跄倒地,眼睁睁看着“铁林军”用钩镰挑开陶坛。坛中流出的并非火油,而是混着硫磺的石灰粉!狂风卷着粉末扑向埋伏在两侧的曹军弓弩手,惨叫声顿时响彻山谷。
次日黎明,邺城收到八百里加急战报。曹操盯着竹简上“乌桓劫辎重,火油尽焚”的字样,突然用刀刮开简牍——夹层里掉出半片桑皮纸,正是林缚笔迹:“承蒙赠矛,今以硫磺奉还。”
郭嘉拾起纸片对着朝阳,纸背竟透出蓟城布防图的暗纹:“明公,他在渔阳三关的冰墙上浇了蜜水。”
“蜜水?”曹操先是一愣,继而大笑,“好个林元绩!算准了我军箭矢会用蜂蜡防潮!”他猛地收住笑声,“传令曹仁,全军换用鱼胶缠弓——再告诉公孙康,他梦寐以求的‘幽州牧’印绶,该从冰河里捞了!”
蓟城地牢里,林缚正在审问那名假校尉。突然,囚犯咬破衣领,吐出一枚蜡丸。丸中纸条只有西字:“铜雀藏刃”。
“铜雀台……”林缚捻碎蜡丸,望向南方。窗外风雪正急,一队运送“寒鸦箭”的马车缓缓出城,车辙在雪地上压出深深的沟痕。最末那辆车的夹层里,静静躺着三枚刻有“邺工司卯”的青铜符节——与曹操手中的调兵符,正好是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