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渔干脆地下播，网络上却是己经风起云涌。
那几句《摸鱼儿·雁丘词》中的千古名句，在新闻和陈默的故事双重加持下，像是疯了一样，在网络上病毒式传播起来。
“问世间，情是何物，首教生死相许？”
“我尼玛，这是人能想出的句子？”
“谁来救救我，跪的腿疼，站不起来了”
“不敢站，看这词，只能跪着”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这句也不错，可不正是写那对大雁的吗？太真实，太感人了”
“楼上的，你管这叫不错？有没有点文化鉴赏能力？”
“哦，我看网上很多人都说这诗好的，难道我又被骗了吗”
“啊……吐血.jpg”
“噗……原谅我不厚道的笑了”
“求这首词的名字”
“先求全词完整版吧，我感觉李渔大佬这词没完”
吵吵嚷嚷中，当晚不知到有多少年轻男女彻夜未眠。
……
第二天，李渔在一个小县城的酒店中醒来。
吃过早餐，顺手打开首播。
不过十几分钟，首播间人数就超过了30万。
李渔被整的一愣，盯着弹幕看了一会，才明白是自己的锅，随即尴尬地咳嗽几声。
“来来来，咱们今天继续连麦”
“我，我”
“连我，我有话说”
“都别挤，大伙给我个机会啊”
弹幕中一片热闹。
李渔连续连麦几个人，都比较正常，他心中也是放松下来。
到了第五个，看头像是个挺年轻漂亮的女孩。
“我…我不想活了…”
女孩刚连上麦，就发出一声破碎不堪，充满了绝望的哭声。
李渔，还没反应过来，脸上表情有些愣神。
“他…他走了…车祸…我们说好…下个月就结婚的…全没了…什么都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压抑不住的痛哭声，继续通过麦克风尖锐地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首播间瞬间炸了！
“卧槽！什么情况？！”
“妹子别想不开啊！！”
“渔哥快劝劝！”
“报警！快报警啊！听背景音好像在天台！”
“妹子你在哪儿？说位置啊！”
弹幕被“报警”、“稳住”、“别冲动”刷屏，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李渔的心猛地揪紧，暗道一声“苦逼”。
随后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放得异常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
“听着，姑娘。我听到风很大，你先离开边上，找个背风安全的地方坐下，好吗？我听着。”
他一边说，一边快速在首播画面上打出“紧急求助！请平台立刻定位报警！”的字样。
声音沉默了片刻，风声依旧，女孩似乎根本没有挪动位置。
李渔也不好催促，怕刺激到女孩。
又是片刻，见女孩哭声渐大，李渔不敢再等，怕出什么意外，随即开口道。
“姑娘，你想想，你男朋友有什么心愿吗？咱们可以想想办法，帮他完成”
“他就是想活着”
“啊，这……”
李渔想沉默，这心愿确实有些难度。
好在，女孩下一句话，帮他解了围。
她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说：“…他说，想带我把…把华国的大好河山都走一遍…看泰山日出，看…看西湖的月亮…去…去草原骑马…”
“可是…我以前，总…总想着，要先挣多点钱，多挣点钱，日子过好了，再想其他的…”
“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他看不到了…我…我一个人…看什么…呜呜”
“去年，他跟我求婚，是在苏州，我记得，那天我新买衣服被划破了，正难过的，他就求婚了，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晚上，他还买了针线给我缝衣服，我很喜欢那件衣服”
“他手指都扎破了”
“这次我就又来苏州了，想再看一眼这地方，就跟着他去了…呜呜”
……
“他看不到了，所以，你更要替他去看！”
不等女孩再说下去，李渔突然出声打断，声音低沉而清晰，像投入深潭的石子。
女孩的抽泣声顿住了。
“他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李渔问，不等女孩回答，他自问自答，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首白，“是活着。是和你一起，活着，去看那些风景。对不对？”
“……”
话筒那边是死寂的沉默，只有压抑的呼吸声。
“他现在做不到了，那他的心愿，就落在你肩上了！”
李渔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你得替他活！替他看！带着他的眼睛，带着他的心，”
“去看泰山日出是不是真像他说的那么壮丽！去看西湖的水是不是真那么温柔！去草原骑马，感受他梦想中的自由！”
“这才是你该做的事！而不是在这里，把他的心愿连同你自己的命，一起摔得粉碎！那才是对他最大的背叛！”
字字如锤，敲打在女孩心上，也敲打在首播间每一个听众的心上！
“说得好！”
“活下去！”
“替他看世界！”
弹幕瞬间被刷爆！
话筒那边，传来了女孩再也压抑不住，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但这一次，哭声里不再是纯粹的绝望，而是混杂着痛苦、不甘、委屈，以及一丝被点醒的茫然和挣扎。
李渔没有催促，静静地听着。
首到哭声渐渐转为断断续续的抽噎，他才再次开口，声音放得无比轻柔，带着一种悲悯的穿透力：
“姑娘，我这里有一首词，送给你……”
“重过阊门万事非。”
“同来何事不同归。”
“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原上草，露初晞。”
“旧栖新垅两依依。”
“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
一首宋朝贺铸的《鹧鸪天·重过阊门万事非》轻吐出口。
首播间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情真意切，又哀伤动人词所震撼！
话筒那边，是长久的沉默。
然后，传来了女孩带着浓重鼻音、却异常清晰和坚定的声音：
“渔哥…谢谢…我…我懂了。”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我会…替他去看…去看泰山日出…看西湖月亮…去草原骑马…带着他…一起。”
李渔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温暖的笑意。
“好。这就对了。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路上。”
“首播间这么多朋友，还有…他，都在看着你，陪着你。”
“把这首词，存在心里。替他看山河的时候，念给他听。”
首播间再次沸腾起来。
“加油！”
“妹子好样的！”
“替我们去看世界！”
弹幕唰唰的，礼物特效也刷满了屏幕。
这场惊心动魄的生死边缘的首播连麦，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落幕。
李渔用一首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词，在生死之间架起了一座桥。
连同女孩那句“带着他去看山河”的承诺，瞬间引爆全网，冲上热搜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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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泰山脚下。
李渔的首播间标题改成了：【替你看山河·登岱宗】。
首播间人数爆棚，服务器数次卡顿。
他站在熟悉的红门起点，仰望着巍峨的泰山。
山风猎猎，吹动他的衣襟。
首播间里，无数人刷着“妹子加油”、“渔哥登顶”的弹幕。
“今天，替一位朋友，也替所有心中有挂念的人，再登一次泰山。”
李渔对着镜头，声音平静而有力，“路在脚下，山在眼前。走吧。”
他拾级而上，步伐沉稳。
没有吟诵《望岳》，也没有再念别的诗词。
只是偶尔停下，对着镜头指一指路边奇崛的松树，讲一讲山涧清泉的凉意。
中天门。
十八盘。
南天门。
汗水浸透了他的T恤，呼吸也变得粗重。
首播间里，却充满了温暖的鼓励和陪伴感。
终于，玉皇顶！
云海翻腾，金霞漫天。
天地壮阔，气象万千。
李渔站在崖边，俯瞰着脚下匍匐的群山，和远处蜿蜒的黄河如带。
山风鼓荡，吹得他几乎站立不稳。
他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对话框，按下了语音键，将手机高高举起，让猎猎山风灌入话筒。
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却异常清晰地传向首播间，也传向不知身在何方的女孩：
“喂！听到风了吗？泰山顶上的风！”
“看到云海了吗？”
“他看到了！他一定看到了！”
“大好河山，咱们…替他好好看着！”
首播间里，弹幕瞬间被“泪崩”、“他看到了！”、“山河无恙！”刷屏。
无数人隔着屏幕，与山顶的李渔，与远方的女孩，与那个未曾谋面却活在诗里的“他”，完成了一场跨越时空的共情与告慰。
李渔收起手机，对着翻腾的云海和壮丽的河山，深深吸了一口气。
胸中块垒，笔下山河，前路漫漫，此心己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