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的另一边，校门口的梧桐树下，洛依依孤零零地站着。
刚和林阮阮分开时，她还笑着摆手说：
“不用啦，我爸会来接我”，可转身的瞬间，脸颊就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其实心里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总麻烦新认识的朋友总不太好。
但更重要的，是父亲早上出门时那句郑重的承诺：
“依依，今天爸一定来接你放学。”
她家就在附近的小区里，出校门拐两个弯，穿过一条种满爬山虎的隐蔽小巷，走路十分钟准能到。
可今天，洛依依却像钉在了原地似的，固执地守在校门口的石墩旁。
秋风卷起她的校服裙摆，她却浑然不觉，只是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街道尽头，像株等待阳光的向日葵，期待着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
就像林源之前不经意间说的那样，这个内向又敏感的女孩，心里盼着的其实很简单。
不过是想在父亲下班后听到一句关切，或是看到她作业本上的小红花时，那句迟来的鼓励。
这些在别人看来微不足道的鼓励，对她而言，却重得像块蜜糖，能甜一整天。
街道上空荡荡的，偶尔有骑着电动车的路人呼啸而过，留下一串模糊的车鸣声。
洛依依望着空荡荡的路面，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搅着，两种念头反复拉扯：
一边是忍不住的失望，“他会不会又忘了？”
毕竟父亲这个家伙总是这样，说好的“下次一定”往往不了了之；
可另一边，又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坚持，“再等等吧，他说过会来的，说不定路上堵车了呢？”她攥紧了书包带，却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又过了五分钟，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跳到了十二点十分。
按平时的速度，她现在应该己经坐在家里的书桌前，一边啃苹果一边写作业了。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汽车引擎声。
洛依依的眼睛瞬间亮了，像被点燃的星火，是那辆熟悉的出租车。
车身上还沾着不少泥点，显然是在路上跑了不少冤枉路。
车子歪歪扭扭地停在路边，车门打开，下来一个有些狼狈的中年人。
是父亲洛鹏。
他破天荒的穿着皱巴巴的白衬衫，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小臂上几道浅浅的划痕，大概是匆忙中不小心蹭到的。
他先慌慌张张地西下打量着校门口，又抬头望向通往小区的那条小巷，眉头紧锁，像是没找到要等的人。
接着，他手忙脚乱地摸向口袋，摸了半天也没掏出什么，嘴里还嘟囔着“奇怪，放哪了”。
愣了几秒，他才一拍脑袋，想起手机落在车里了，又慌忙弯腰钻进驾驶室，脑袋差点撞到方向盘，折腾了好一会儿，才举着手机笨拙地钻出来。
看着父亲这手忙脚乱的样子，洛依依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心里那点委屈忽然就淡了许多。
就在洛鹏拨号的“嘟嘟”声响起时，她轻轻迈开步子，朝他走了过去。
“喂，依依，你在哪呢？”电话接通的瞬间，洛鹏的声音带着焦急传了过来，还夹杂着背景里的车流声。
他连着问了两遍，才低头看到身边不知何时站着的女儿。
洛鹏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起有些僵硬的笑容，手忙脚乱地挂了电话，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忐忑：
“依依，对不起啊，城南那边突然堵车了，堵得水泄不通，我绕了三条路才赶过来，是不是等久了？别怪爸爸，好不好？”
他说话时，眼神里的歉意和慌张不假，让洛依依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也是这样，答应带她去公园却临时加班，回来时总会举着一支融化了一半的冰淇淋，手足无措地跟她道歉。
原来，他不是不爱，只是不擅长把“爱”说出口。
洛依依吸了吸鼻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常些：“没关系，快点回家吧，妈妈肯定做好饭等着了。”
“好...好的！”洛鹏显然没料到女儿会这么快原谅自己，一时有些结巴，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连忙绕到副驾驶那边，替她拉开了车门。
金属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像是在为这迟来的陪伴叹气。
洛依依弯腰坐进去时，闻到了父亲身上淡淡的薄荷糖味，混着外面带进来的秋风气息，意外地让人安心。
.......
而此刻的城南，正是洛鹏口中“堵得水泄不通”的地方。
林阮阮像只泄了气的皮球，瘫在后座上，小脸皱成了一团。
车窗外，红色的尾灯连成一条望不到头的长龙，他们的车就像长龙身上的一片鳞，半个多小时里只往前挪了不到十米。
“到底前面发生什么了呀？”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原本柔顺的马尾辫被扯得乱糟糟的，碎发贴在汗津津的额头上。
林源见状，伸手将她凌乱的头发捋顺了。
“估计是出了点小事故，别急，交警应该快来了。”他的声音很轻，像初秋的风，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啊啊啊！再这么堵下去，我晚上才能回到家！”林阮阮崩溃地往后一靠，脑袋“咚”地撞在椅背上，却顾不上疼，只是盯着窗外纹丝不动的车流哀嚎。
“好了好了，真快了。”林源笑着摇摇头，从储物格里翻出一颗柠檬糖，剥开糖纸递到后座，“吃颗糖，甜的东西能让人心情变好。”
林阮阮接过糖塞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心里的烦躁确实消了点。
她吸了吸鼻子，目光飘向旁边的人行道——那条路倒是宽敞，偶尔有行人慢悠悠地走着，手里提着刚买的菜，看起来惬意得很。
“那条路那么宽，为什么我们不能走啊？”她小声嘀咕，话一出口又自己摆摆手，“算了算了，开车哪能走人行道呢。”
车厢里安静了几分钟，只有发动机轻微的嗡鸣。
“哥哥，你今天在学校...过得怎么样啊？”过了好一会儿，林阮阮才犹豫着开口，眼睛盯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像是在问一件很重要的事。
林源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怎么，我们家阮阮长大了，开始关心哥哥了？”
“才...才不...”林阮阮的脸颊瞬间红了，连忙别过脸看向窗外，声音却小了下去，“我就是...就是我明天不是有个社团活动吗？想问问你...学生会到底好不好玩？”
她记得，电视剧里的学生会好像都是威风凛凛嚣张跋扈的。
“学生会啊...”林源的声音淡了些，“里面的人都挺忙的，天天开会、办活动，没什么好玩的。”
“才不信呢！”林阮阮立刻转过头，眼睛亮晶晶的，“如果不好玩，你当初为什么要加入啊？”
“因为...”林源的话顿住了，随即轻轻吐出几个字，“己经不是了。”
“啊...这样啊。”林阮阮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眼底却悄悄亮起了光。
她还记得那一晚，她当时还以为是哄她的，毕竟哥哥那么看重学生会的工作。
可现在看来，他真的做到了。
这说明什么？
林阮阮偷偷咬了咬下唇，心里像揣了颗刚剥开的糖，嘴里的糖更甜了。
这说明在哥哥心里，她永远是第一位！
虽然还堵在路上，但林阮阮忽然觉得，这样慢慢悠悠的时光，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