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出租屋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颜舒靠在程真怀里，将今天仓库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我们手头总共92万，”她翻出手机里的记账本，屏幕的冷光映在她疲惫的脸上，“这里面有爸妈给的17万，还有我们这些年攒下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显示出详细的装修预算表。
程真紧了紧环抱着她的手臂，下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他能感觉到怀里的身躯微微发抖——不是恐惧，而是那种压抑着的、近乎偏执的紧张。
“等仓库改造完就去接爸妈，”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算过时间，最快三天就能完成基础加固。”手指无意识地着她肩头绷紧的肌肉，“你列的物资清单我看过了，明天我就开始分批采购。”
颜舒突然转身，额头抵着他的锁骨。她能闻到他身上残留的消毒水味，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那不是医院的味道。
“我在想...”她声音闷闷的，“要不要先准备些防身的...”
程真的手臂僵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抚过她的长发：“都安排好了。”他吻了吻她的发旋，避开她突然抬起的探究目光，“有个病人...有些特殊渠道。”
窗外，一只夏蝉不知疲倦地撞击着纱窗，发出细碎的“啪啪”声。程真望着纱窗上挣扎的虫影，想起今天下午在病房里的对话。那个纹着青龙的男人靠在床头，指尖转着一张名片，窗外的梧桐树上知了正叫得震天响。
“程医生，我妈的化疗...”男人声音突然哽住，粗粝的手指抹了把脸，“您多费心。至于您要的东西，”名片被按在床头柜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三天后老码头见，有一艘灰色渔船等你。”
他低头看了看怀中渐渐睡去的颜舒，轻轻将她放平在床上。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备忘录里静静躺着几条加密信息：【开山刀x4】【弓弩x2】【电击器...】
夜色如墨，颜舒在睡梦中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她梦见自己率领着一支六人小队，在荒废的城市中穿行。每个人都穿着厚重的防护服，背后印着彼此的代号——她是“白鸦”，其他人是“铁锤”、“医生”、“哨子”、“老枪”和“小鬼”。他们配合默契，在废墟中搜寻物资，彼此守护着对方的后背。
“安全了，暂时。”铁锤关上饭店的防盗门，沉重的喘息声透过面罩传来。小鬼立刻开始检查门窗，医生则熟练地给老枪包扎手臂上的擦伤。
颜舒摘下满是血污的手套，清点着刚找到的罐头：“够撑三天，但药品不够了...”话音未落，后厨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小鬼？”她警觉地抬头，却看见通风管道盖板诡异地晃动着。下一秒，一个灰白的身影猛地扑出，血盆大口首接咬住了小鬼的耳朵！
“不——！”颜舒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她眼睁睁看着小鬼痛苦地挣扎，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眼白爬满血丝...
“让开！”铁锤抡起消防斧冲过去，斧刃狠狠劈进丧尸的头颅。可就在这一瞬间，己经变异的小鬼突然暴起，一口咬住了铁锤的手腕！
“不要！！！”
现实中的尖叫声撕裂了夜的寂静。程真猛地开灯，一把抱住疯狂挣扎的颜舒。她的拳头砸在他胸口，指甲在他手臂上抓出几道血痕。
“是我！颜舒，醒醒！”程真死死扣住她的手腕，声音压得很低却很清晰，“你在做梦，看着我！”
颜舒的瞳孔终于聚焦，冷汗浸透了睡衣。她剧烈喘息着，手指无意识地揪住程真的衣领：“他们...他们都...”
“嘘...”程真用指腹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发现她的体温高得吓人，心头猛地一颤。他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亮在储物柜的药箱里翻找物理降温贴。
“找到了...”他撕开包装时，指尖因为焦急而微微发抖。冰凉的水凝胶贴片贴在颜舒额头上，她无意识地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
程真又摸黑从衣柜取出干净睡衣，动作轻柔地帮颜舒换下湿透的衣物。当他的手指碰到她后颈的汗珠时，颜舒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程真...”她的声音虚弱却清醒，“我梦见...我的队友们全部变成了怪物。”
“别说话，先把药吃了。”程真拧开床头灯，从药箱里取出退烧药。暖黄的灯光下，颜舒苍白的脸色让他心脏揪痛。他扶起她，看着她乖乖吞下药片，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
指尖穿过她汗湿的长发，程真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手在颤抖。多少个深夜，他守着病患，记录着一个个冰冷的数据，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恐惧过。颜舒靠在他怀里，呼吸渐渐平稳。
“明天开始，”他俯身在颜舒耳边低语，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教你如何用医用酒精制作简易燃烧瓶——那比任何刀具都管用。”颜舒的瞳孔微微扩大，她从未见过丈夫这一面。
程真苦笑了一下，从床头柜抽屉深处取出一个黑色笔记本。翻开的内页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频段和呼号：“医院用的应急通讯系统，还有...”他的手指停在一组特殊频段上，“军方撤离时会用的加密频道。”他合上笔记本，“比起手术刀，这个更能让我们活下来。”
程真把笔记本塞进颜舒手中：“先背熟这些频段，明天我去弄台军用级手持电台。”他的眼神变得深邃。颜舒握紧笔记本，突然意识到丈夫这些年的职业身份给了他多少不为人知的资源和人脉。程真轻轻擦去她眼角未干的泪痕：“记住，在这个世界上，信息才是最好的武器。”
窗外，一只夜枭发出凄厉的啼叫。程真第一次对自己坚守的医德产生了动摇。当世界开始崩塌时，或许真正的道德，就是保护好怀里这个人——不惜一切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