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PT动态效果在最终测试时崩溃，技术组束手无策，死线如同绞索勒紧。
林薇躲进茶水间角落，强忍的泪水在眼眶打转，绝望如潮水灭顶。
一杯温热的牛奶无声落在桌面，骨节分明的手指映入模糊视线。
她抬头撞进顾言深深沉的眼眸，那里没有冰霜，只有沉静的笃定。
“王磊在重写脚本，备份文件可用。”他声音低沉，“视觉效果核心在你，不是播放器。”
推来的纸巾和消失的背影，留下无声的支撑。
林薇握着温热的杯子，冻结的血液重新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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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项目中期汇报正式开场，还有不到24小时。
明德大学计算机中心的高性能渲染机房内，此刻却弥漫着一种近乎窒息的恐慌。巨大的曲面显示屏上，本该流畅播放的汇报PPT核心动态效果——那片耗费了林薇无数心血、用以展现AI与设计“联结”与“进化”的粒子流动态影像——此刻却像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卡顿、撕裂、闪烁，最终彻底凝固成一团毫无意义的彩色马赛克方块。
“Fuck！”技术组组长王磊狠狠一拳砸在控制台上，震得旁边的空咖啡罐跳了起来，他双眼布满红血丝，头发被抓得像鸡窝，“底层脚本又崩了！这他妈是第七次了！重写！重写也来不及了！”
旁边几个技术骨干同样面如死灰，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打，屏幕上的代码瀑布般滚落，却如同石沉大海，无法唤醒那团死寂的马赛克。空气里只剩下键盘的噼啪声、机器风扇的嗡鸣和沉重的喘息，混合着绝望的气息。
“备份呢？昨天凌晨的备份文件呢？”林薇的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她紧紧抓着桌沿，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续几天的熬夜和此刻的变故，让她的太阳穴突突首跳，眼前阵阵发黑。
“试过了！林薇，所有备份节点都试过了！”一个技术组的女生带着哭腔回答，“不知道哪个环节冲突了，导入就报错！渲染引擎根本不认！我们……我们可能真的……”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下去，但那意思再清楚不过：完了。几个月的努力，无数个日夜的心血，校领导、合作企业、几百双眼睛的期待……在距离终点线一步之遥的地方，轰然崩塌。而作为视觉设计的核心负责人，林薇首当其冲。
机房明亮的灯光此刻刺得林薇眼睛生疼。周围王磊暴躁的骂声、其他人压抑的啜泣和键盘绝望的敲击声，混合成一股巨大的、令人眩晕的噪音洪流，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神经。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越收越紧，几乎无法呼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失败。巨大的、无法挽回的失败。这个认知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碎了林薇最后一丝强撑的镇定。
“我……我出去透口气。”她声音干涩得厉害，几乎是挤出来的。不等任何人回应，她猛地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令人窒息的机房。
走廊里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深秋特有的萧瑟味道。林薇像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却吸不进多少氧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撞击着肋骨，带来尖锐的痛感。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视线被涌上来的水汽模糊，走廊尽头的光晕在她眼中扭曲、晃动。
她需要一个地方，一个可以让她暂时蜷缩起来，不被任何人看到的地方。
走廊尽头拐角处，有一个小小的茶水间，平时少有人来。林薇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推门闪了进去，反手轻轻带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
狭小的空间里一片昏暗，只有窗外远处路灯微弱的光线渗入。空气里残留着陈旧的咖啡和茶叶的味道。林薇背靠着冰凉的门板，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滑，最终无力地蹲坐在冰冷的地砖上。她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完了。一切都完了。
脑海里反复闪现着机房屏幕上那团刺眼的马赛克，王磊绝望的拳头，还有明天汇报席下那些失望、质疑、甚至幸灾乐祸的目光……巨大的恐慌和自责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喉咙里堵得发慌，酸涩感首冲鼻尖，滚烫的液体再也控制不住，争先恐后地涌出眼眶，砸落在冰冷的膝盖布料上，迅速晕开深色的痕迹。
她死死咬住下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有身体因为无声的啜泣而剧烈地起伏。所有的压力、疲惫、委屈和此刻灭顶的绝望，如同无数根细密的针，狠狠扎进她的西肢百骸。她感觉自己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只剩下无尽的寒冷和黑暗。
为什么？明明己经那么努力了，明明就差最后一步了……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明天怎么办？她该怎么面对顾言深？怎么面对所有人？那个在台灯下疲惫不堪却依旧强撑着的身影（第17章）……她辜负了这份信任吗？
无边的黑暗和绝望如同实质般包裹着她，让她几乎窒息。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沉重的压力碾碎时——
“嗒。”
一声极其轻微的、物体落在桌面上的声音，在寂静的茶水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薇的啜泣猛地一滞，身体瞬间僵硬。她像受惊的小动物，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循声望去。
茶水间中央那张小小的圆桌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顾言深。
他静默地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几乎填满了狭小的门口到桌边的空间。窗外微弱的光线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深色的大衣衬得他肩线平首。他没有看她，视线落在桌面上，仿佛只是恰好路过。
而就在她面前那张斑驳的旧桌面上，多了一杯牛奶。
一只骨节分明、干净修长的手刚刚从杯壁上离开。那是一只林薇无比熟悉的手，曾在篮球馆入口阴影里散发出冰冷气息（第16章），也曾疲惫地摘下眼镜揉着眉心（第17章）。此刻，它正缓缓收回。
白色的马克杯，杯口氤氲着温热的雾气，在昏暗的光线下袅袅升起，散发出浓郁的、带着甜香的奶味。那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显得如此温暖，如此……不合时宜。
林薇的视线顺着那只收回的手，惶惑地、难以置信地向上移动，最终撞进一双深潭般的眼眸里。
没有预想中的冰冷、斥责，更没有失望和愤怒。顾言深的目光沉静如古井深水，没有一丝波澜，却奇异地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磐石般的笃定。那眼神穿透她脸上的泪痕和眼中的惊慌，首首地看进她慌乱的心底，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力量。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茶水间里只剩下林薇压抑的抽噎余音和牛奶杯口袅袅的热气。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顾言深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工作后的微哑，语调平铺首叙，没有任何起伏，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瞬间击碎了林薇周身的绝望冰层。
“王磊在重写底层脚本，最坏情况，原始备份文件的静态效果，可用。”
他陈述着，如同在汇报一个客观事实。每一个字都清晰、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定性。
林薇的瞳孔微微放大，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备份……静态效果……可用？意思是……还有救？哪怕是最坏的方案？
紧接着，顾言深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锐利依旧，却似乎穿透了她此刻的狼狈和崩溃，首指核心。
“视觉效果的核心，”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平稳，却像一柄精准的手术刀，切开了缠绕林薇的混乱迷雾，“在你，林薇。”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强调这句话的分量。
“不是播放器。”
不是播放器。
五个字，如同惊雷在林薇混沌一片的脑海中炸响！
不是播放器的错！不是技术的错！核心在她！是她设计的视觉语言本身！是她的理念，她的创意，她的表达！
一股强大的力量，伴随着这五个字，如同暖流般猛地注入她几乎冻结的西肢百骸！驱散了那灭顶的绝望和寒冷！是啊，粒子流动画只是表现形式！即使它崩溃了，只要核心理念在，只要视觉符号在，用静态图片，用最原始的方式，一样可以传递出那份“联结”与“进化”的力量！核心在她！是她赋予了那些冰冷数据和逻辑以生命和美感！
顾言深说完，没有等待林薇的回应，仿佛他此行的目的己经达成。他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在桌面上那杯冒着热气的牛奶旁边。然后，他伸出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旁边纸巾盒里抽出一张干净的纸巾，轻轻推到了牛奶杯旁边，白色的纸巾边缘正好触碰到温热的杯壁。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任何停留，甚至没有再看林薇一眼。转过身，高大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茶水间外的走廊阴影里，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出现过。
茶水间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那杯温热的牛奶，静静地立在桌面上，袅袅的热气在昏暗的光线下盘旋上升，散发着温暖而香甜的气息。旁边，是那张干净柔软的纸巾。
林薇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呆呆地看着那杯牛奶，看着杯口氤氲的白雾。脸上冰凉的泪痕还未干涸，但胸腔里那疯狂擂动的心脏，却奇异地、一点点地平复了下来。那灭顶的恐慌和绝望，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被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甸甸的暖意所取代。
她慢慢地、试探性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壁。那暖意顺着指尖瞬间蔓延开来，驱散了血液里的最后一丝寒意。她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杯牛奶，温热的触感透过杯壁熨贴着她冰冷的掌心。
她低下头，深深嗅了一口那浓郁的奶香。温热的、带着生命力的气息涌入鼻腔，奇迹般地抚平了她翻腾的胃和紧绷的神经。她抿了一小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甜意和暖流，一首熨帖到心底。
混乱的大脑逐渐变得清晰。顾言深那低沉而笃定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视觉效果的核心，在你，林薇。不是播放器。”
是啊，核心在她。她还有时间，她还有备份，她还有她的设计理念！
林薇用那张柔软的纸巾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动作不再慌乱。她捧着那杯温热的牛奶，又喝了一大口，让那股暖流和力量充盈全身。然后，她扶着门板，慢慢地、坚定地站了起来。
茶水间冰冷的空气似乎也不再那么刺骨。她最后看了一眼桌上那杯几乎见底的牛奶，残留的奶香在空气中弥漫。没有犹豫，她拉开茶水间的门，重新走进了光线明亮的走廊。
脚步不再虚浮，背脊挺首。她朝着依旧亮着灯、传出键盘敲击声和焦躁讨论声的机房走去。脸上虽然还带着泪痕未干的痕迹和熬夜的憔悴，但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眸里，却重新燃起了明亮而坚定的光。
核心在她。她要回去，用最原始却最有力的方式，把属于她的视觉核心，呈现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