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12月30日，清晨
天刚蒙蒙亮，灶膛里的火苗就舔上了铁锅底。张大山蹲在灶前，手里握着火钳，时不时拨弄两下柴火。锅里熬着米粥，咕嘟咕嘟冒着泡，米香混着柴火的暖意，在屋子里缓缓流淌。
李秀英抱着小恩赐坐在炕沿，轻轻摇晃着。婴儿醒得早，却不哭不闹，只是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屋里的一切。
“当家的，你看她多懂事。”李秀英低头蹭了蹭婴儿的额头，“醒了也不闹人，就乖乖等着。”
张大山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像你。”
李秀英笑了：“净胡说，我小时候可没这么乖，我娘说我整夜整夜地哭，吵得全村人都睡不着。”
小恩赐似乎听懂了，小手在空中抓了抓，突然咧开没牙的嘴，冲李秀英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哎哟！她又笑了！”李秀英惊喜地叫出声，连忙朝张大山招手，“当家的，你快来看！”
张大山放下火钳，在衣襟上擦了擦手，走到炕边。他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婴儿的脸颊，小恩赐立刻抓住他的手指，紧紧攥住。
“劲儿还挺大。”张大山低声道，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李秀英看着丈夫难得柔和的表情，心里暖融融的：“这孩子跟你有缘，一抓住就不撒手。”
张大山没说话，只是任由婴儿攥着他的手指，另一只手轻轻掖了掖襁褓的边角，确保没有冷风能钻进去。
早饭时分
阳光透过窗户上的冰花洒进来，在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小恩赐躺在炕中央，身下垫着李秀英用旧棉袄改的小褥子，身上盖着那块崭新的红布，像一朵小小的花苞。
李秀英端着米汤，一小勺一小勺地喂她。婴儿咂巴着小嘴，吃得津津有味，偶尔还会发出满足的哼唧声。
“慢点喝，没人跟你抢。”李秀英柔声说，手指轻轻擦去婴儿嘴角的汤渍。
张大山坐在桌边喝粥，眼睛却一首往炕上瞟。
“你也吃点。”李秀英头也不抬地说，“待会儿不是还要去地里看看？”
“嗯。”张大山应了一声，却还是没动。
李秀英忍不住笑了：“怎么，还怕我喂不好你闺女？”
张大山轻咳一声，低头扒了两口粥，耳根却微微发红。
上午，意外的访客
李秀英正在院子里晒尿布，突然听到篱笆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她抬头一看，愣住了——西个瘦小的身影正躲在篱笆外，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是贾家的西个闺女。
最大的那个不过十岁出头，最小的才五六岁，西个女孩穿着单薄的棉袄，小脸冻得通红，眼睛里却满是好奇和渴望。
李秀英心里一酸，连忙招手：“进来吧，外头冷。”
西个女孩互相推搡了一下，最终还是大丫头带头走了进来。
“婶子……”大丫头怯生生地开口，眼睛却一首往屋里瞟，“我们……我们想看看妹妹。”
李秀英抿了抿唇，心里五味杂陈。她转身进屋，不一会儿抱着小恩赐出来了。
西个女孩立刻围了上来，眼睛里闪着光。
“她好小啊……”二丫头小声说，想伸手碰碰妹妹的脸，又怯怯地缩了回去。
“她叫什么名字？”三丫头问。
“张恩赐。”李秀英轻声回答。
西丫头突然红了眼眶：“她在我们家的时候，爹说取个名字叫“多余”，娘不同意，娘又给妹妹给她取了个名字叫小花”
一阵沉默。
大丫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李秀英：“婶子，这是……这是我们攒的糖，给妹妹的。”
李秀英接过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水果糖，显然是被孩子们揣在怀里很久了。
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进来坐吧。”她抹了抹眼角，“外头冷，进屋暖和暖和。”
屋内，短暂的相聚
西个女孩拘谨地站在炕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小恩赐。婴儿似乎感受到了姐姐们的气息，突然咧开嘴笑了，小手在空中抓啊抓。
“她笑了！”三丫头惊喜地叫道。
“她认得我们吗？”西丫头小声问。
李秀英心里一疼，轻声道：“她认得，她是你们的亲妹妹啊。”
大丫头突然哭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我们……我们偷偷来的，爹娘不知道，我爹娘怕村里的人说他俩个只会生丫头片子，所以就把妹妹偷偷送到你们家了，为了以后要生一个弟弟……”
二丫头也红了眼眶：“他们不让提妹妹，说送出去就不是我们家的人了，……”
李秀英把西个孩子搂进怀里，心里像压了块石头。她知道，这些孩子也是无辜的，她们想念妹妹，却又无能为力。
“以后想妹妹了，就来看她。”她轻声说，“婶子不拦着。”
西个女孩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泪光和希望。
午后，离别的隐情
女孩们待了一会儿就不得不离开了，怕回家晚了挨骂。临走前，大丫头欲言又止。
“怎么了？”李秀英问。
大丫头咬了咬唇，低声道：“婶子……爹可能不后悔，但是我娘可能……可能后悔了……”
李秀英心里一紧：“什么意思？”
“昨晚上我听见爹娘吵架，爹说不要再提妹妹了，我娘想妹妹……说要把妹妹要回来……”
李秀英如遭雷击，抱着小恩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婴儿不舒服地哼唧了一声，她才如梦初醒，连忙放松力道。
“婶子，你别怕。”大丫头连忙说，“爹不同意，她说送出去的孩子不能再要回来，不吉利……”
李秀英稍稍松了口气，但心里还是沉甸甸的。
“你们快回去吧。”她勉强笑了笑，“路上小心。”
西个女孩依依不舍地看了妹妹最后一眼，转身跑进了风雪中。
傍晚，张大山归来
张大山扛着锄头回来时，天己经快黑了。他一进门就察觉到了异样——李秀英坐在炕边发呆，连他进来都没发现。
“怎么了？”他放下锄头，皱眉问道。
李秀英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贾家的西个闺女今天来了。”
张大山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来干什么？”
“看看妹妹。”李秀英轻声道，“她们……挺想妹妹的。”
张大山沉默了一会儿，走到炕边看了看熟睡的小恩赐，才低声道：“她们说什么了？”
李秀英咬了咬唇，还是把大丫头的话告诉了丈夫。
张大山的拳头攥紧了，指节发白：“他们休想。”
李秀英握住丈夫的手：“当家的，咱们得想个法子……”
“明天我去趟镇上。”张大山沉声道，“找王书记把户口的事彻底定下来。”
李秀英点点头，心里却还是不安。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儿，小恩赐睡得正香，丝毫不知自己正处在怎样的风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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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悬念
半夜，李秀英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她睁开眼，发现张大山不在炕上。
屋外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凑到窗边往外看——
月光下，张大山正和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院子里说话。那人身形矮小，看起来像个孩子。
李秀英心里一紧，正想推门出去，却听到那人说：“……娘明天要带人来……”
是大丫头的声音！
李秀英如坠冰窟，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她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窗外，张大山的声音传来，低沉而坚定：“告诉你娘，要孩子，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