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闻声抬头,浑浊的眼睛看向门口衣着光鲜的少女,满是困惑:“姑娘,你是……”
“周妈妈,我是淬儿啊,江仪淬,你还记得我吗?小时候都是您哄我睡觉的。”江仪淬想起幼时的幸福生活,不禁有些鼻酸,快步向前,牵着周妈妈的手,那双手早己不像幼时那般柔软温暖,常年握弹弓的右手虎口处结了厚厚的茧子。
“二小姐?!”周妈妈看着眼前女子的模样,眉眼间是有一些像自家小姐,她激动地落下泪来,二小姐!真的是你!我的老天爷啊……你都长成大姑娘了!”周妈妈瞬间老泪纵横,激动得语无伦次,粗糙的手指颤抖着抚上江仪淬的脸颊。
屋内的芙蕖听到动静跑出来,看清老妇人后,也惊喜地叫出声:“周妈妈!是我,芙蕖!小时候学不会绣花,您还拿戒尺打过我手心呢!”芙蕖眼圈也红了。周妈妈是余娘子院里的管事妈妈,虽然管教严厉,但心地极好,常把主子赏的点心、布料分给小丫头们。对芙蕖而言,她如同半个亲人。
“芙蕖!好丫头,你也长大了!”周妈妈又哭又笑,拉着芙蕖的手,仔细打量着她,佯装严厉地问,“这些年,你有没有好好伺候二小姐?有没有让她受委屈?”
“妈妈放心,芙蕖很好。”江仪淬哽咽着点头,替芙蕖回答。三人进了屋,在炕沿坐下。周妈妈抹着眼泪,心疼地看着江仪淬身上与这陋室格格不入的锦缎:“二小姐,你怎么……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这哪是你该待的地儿啊!”
江仪淬便将这十几年在府里的艰难处境、嫡母嫡姐的苛待陷害、自己如何搅黄了嫡母安排的“良妾”婚事,以至于被发配到这瑞禾庄的前因后果,一 一细说。说到委屈处,声音哽咽,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掉下来。在这举目无亲的陌生之地,骤然遇见母亲当年的心腹旧人,那份依赖和信任感油然而生,仿佛漂泊的孤舟终于寻到了可停靠的港湾。
周妈妈听着,心疼得首掉泪,拍着江仪淬的手背:“作孽啊!真是作孽!要是娘子还在……我的二小姐何至于吃这种苦头!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竟落到这乡野之地讨生活...”她看着江仪淬那双酷似余娘子的眼睛,却过早地染上风霜和倔强,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成熟,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听到“娘子”二字,江仪淬心头那根最敏感的弦被狠狠拨动。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目光变得锐利:“周妈妈,您怎么会在这庄子上?当年母亲院里的其他人呢?”
“唉,”周妈妈叹了口气,“娘子走后没多久,夫人就发话说要‘节省用度’,把娘子院里贴身伺候的人都打发了。林妈妈和田妈妈当时己经配了人,就跟着她们男人回家去了。夫人说我孤老婆子一个,无依无靠,就打发我到这瑞禾庄来……说是给口饭吃。”她语气里带着无奈和认命。
江仪淬心中冷笑:好一个“节省用度”!好一个“给口饭吃”!我这位嫡母惯会假慈悲,如真要为她们好,就该放还身契让周妈妈自由。田妈妈和林妈妈的丈夫都是府里的长工,所谓“回家”,不过是换个地方捏在江章氏手里罢了!她如此煞费苦心地把母亲当年的心腹都“安置”好,甚至不远地打发到庄子上……是为了掩盖什么? 这些旧人,必然知道些什么!
想到这里,她立刻问道“周妈妈,您还记得我母亲……她当年,真的只是得了风寒吗?盛夏时节,一场风寒,怎么就要了命?”
周妈妈显得有些错愕,她没想到江仪淬会有此一问,娘子去世的时候,二小姐只有五岁,还是懵懵懂懂的孩童,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我是自小服侍娘子的,娘子身体一向康健,且当时是盛夏之时…”周妈妈回忆到:“那天,娘子突然发热,我去寻了回春堂的杨大夫,他说娘子是风寒,开了药方。可谁知吃了两日不见好,反而更加严重!娘子先是高热不退,后面开始咳嗽,咳血…杨大夫随后又来了两次,却也不见效。最终,娘子…”想起自家小姐,周妈妈只觉得可怜,忍不住落下泪来。
江仪淬现在没有时间悲伤,她仔细听着周妈妈的话,不敢错过任何一个细节:“周妈妈,杨大夫是平时给母亲请平安脉的大夫吗?还有,药是谁煎的,又是谁伺候母亲服下的,盛夏怎么会得风寒?父亲难道就没有疑惑吗?那段时间是否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周妈妈听到二小姐如此说,知道她是怀疑小姐的死。确实,当时她也曾怀疑过,毕竟娘子一死,江章氏便遣散众人…想到这里,她似乎想起了什么:“难道是她?”周妈妈的疑惑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