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彻底沉下时,儒堂正厅的灯笼次第亮起。
陈昭之站在涂着桐油的木案后,望着台下挤得满满当当的身影——刘阿婆带着小柱子坐第一排,李铁匠蹲在门槛上,连平日总说"读书不如打铁"的张屠户都挤在窗边,怀里还抱着他那总爱哭闹的小女儿。
"今日讲《孝经·开宗明义章》。"他翻开怀里的《孝经》抄本,指尖抚过绢布包裹的残页,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轻响:"检测到文气共鸣,当前文气值:87/100。"
烛火在他眼底晃出暖光。
陈昭之清了清嗓子,声音却比往日更轻,像春夜融雪:"夫子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可这孝字,真就只是不毁伤吗?"
台下有人交头接耳。
小柱子举着草绳捆的《弟子规》,眼睛瞪得溜圆。
"上个月,东头的孙大娘去河边洗衣。"陈昭之突然说起琐事,"她儿子牛蛋在镇上卖柴,攒了三个月钱,买了块糖霜米糕——自己没舍得咬一口,揣在怀里跑了十里路,就为让娘尝个甜。"
人群里传来抽鼻子的声音。
孙大娘抹着眼睛,袖口沾了灶灰:"那混小子...上个月还跟我顶嘴呢。"
"这是孝吗?"陈昭之反问,"是,可又不止。"他指尖轻点案上竹简,文气顺着脉络钻进每个字里,"孝是记挂,是把娘的喜好放在自己前头;是哪怕日子苦,也想让她尝尝没吃过的甜。"
后排突然传来闷响。
众人转头,见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跪在地上,肩头剧烈颤抖。
他穿着打补丁的粗布短褐,脚踝上还留着绳索勒过的红印——是前日在城门口讨饭的小乞儿,听说是跟着胡人马队流窜到这儿的。
"我...我叫狗剩。"少年抬头时,脸上全是泪,"上个月跟着几个秦狗去南边村子抢粮,拿了张老汉半袋米...他跪在地上求我,说那是给病老婆熬粥的。"他喉结滚动,"我、我还是抢了。"
厅里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裂的轻响。
陈昭之走下台阶,蹲在少年面前。
系统提示音突然炸响:"文气+15!
触发教化共鸣!"
"现在呢?"他轻声问。
少年突然重重磕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我夜里总梦见张老汉的眼睛,像两把刀扎我心口!
刚才听先生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才想起来...我娘临终前攥着我手,说要做个正派人。"他扯着自己的衣领,"我把抢来的米还回去了!
张老汉不肯收,说我能来听经,比还十袋米都强!"
刘阿婆抹着眼泪站起来,把怀里的玉米饼塞给少年:"傻娃,知错能改就是好的。"李铁匠也挤过来,拍他后背:"明儿来我铁匠铺,给你找个活计!"
陈昭之望着少年被泪水洗得发亮的眼睛,忽然明白系统里"教化"二字的分量。
他伸手扶起少年,掌心触到对方粗糙的指节——那是常年握刀的茧,却在发抖。
"从今日起,你叫陈孝。"他说,"取'见贤思齐,知过能孝'之意。"
少年猛地抬头,眼底的光比灯笼还亮。
院外突然传来孩童的尖叫:"娘!儒堂的大哥哥会吃魂魄!"
陈昭之转头,见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娃被谢灵韵牵着,正往厅里躲。
谢灵韵今日换了月白襦裙,发间只插根木簪,发尾沾着草屑——显然是刚从村东追过来。
"阿桃怎么了?"刘阿婆急着要抱孙女,被谢灵韵轻轻拦住。
小女娃缩在谢灵韵身后,抽抽搭搭:"东头赵婶说...说听经的人会被收进书里,魂魄被先生吃了!"
厅里响起零星的议论。
陈昭之刚要开口,谢灵韵己蹲下来,与小女娃平视。
她指尖轻点案上的《易传》,翻到"一阴一阳之谓道"那页:"阿桃见过蚂蚁搬家吗?"
小女娃抽了抽鼻子,摇头。
"蚂蚁搬米粒,是为了过冬;先生讲经,是为了让大家心里暖。"谢灵韵指着窗外的月亮,"月亮晚上出来,太阳白天出来,它们吃了对方的光吗?
没有,它们只是各有各的用处。"她牵起小女娃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摸摸,谢姐姐的心跳得快不快?
要是吃了魂魄,这儿该冰凉的。"
小女娃怯生生摸了摸,眼睛突然亮起来:"是热的!
跟我娘的手一样热!"
"那赵婶为什么这么说?"谢灵韵温声问。
"赵婶...赵婶前日跟王屠户吵架,说王屠户家儿子在儒堂读书,以后不认她这个邻居。"小女娃扁扁嘴,"我、我错了,不该信瞎话。"
"阿桃最乖了。"谢灵韵从袖中摸出颗桂花糖,"明日陪姐姐去跟赵婶说,好不好?
就说谢姐姐请她来听《孟子》,讲'与人为善'的故事。"
小女娃用力点头,攥着糖跑出门去。
陈昭之望着谢灵韵发间晃动的木簪,忽然想起她昨日翻书时说的话:"儒道不是刀枪,是让人心软的剑。"此刻看来,确实如此。
二更梆子响过,陈昭之送完最后一批学子。
月光落在新砌的院墙上,"孝"字被炭笔描了又描,像开在砖上的花。
他正欲关门,忽听墙外传来金属摩擦声。
"什么人?"
王铁山的吼声震得檐角铜铃乱响。
陈昭之快步绕到院后,只见王铁山横剑立在门口,月光照在他腰间的虎纹刀上——那是他当年在边军立战功得的,今日特意擦得锃亮。
三个蒙着脸的流寇举着短刀,为首的麻子男骂骂咧咧:"老子听说儒堂藏了银钱,识相的......"
"滚。"王铁山打断他,剑尖挑起一块碎砖,"前儿在西市抢卖菜老妇的,可是你们?"
麻子男脚步顿住。
王铁山又向前一步,剑穗上的红绸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儒堂的灯,照的是良善。
你们若敢跨进这门槛——"他剑锋一振,砖墙上立刻多了道三寸深的刻痕,"我这把剑,认的是天理。"
三个流寇对视一眼,连刀都顾不得捡,撒腿就跑。
王铁山收剑入鞘,回头看见陈昭之,挠了挠后脑勺:"先生莫怪,我就是...看不得这些鼠辈糟蹋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人气。"
陈昭之望着他腰间的虎纹刀,又望了望墙上的剑痕。
这把刀曾斩过胡骑,这双手曾握过盾牌,如今却用来守一盏读书灯——或许这就是文气的力量,让杀过人的手,学会护人。
第三日晌午,陆元清捏着一卷文书冲进儒堂,袖口沾着墨汁:"成了!
州府批了'乡学'的牌子!"他展开文书,指尖点着最后一行,"我写'儒堂者,朝廷之耳,百姓之眼,以经义化边民,以礼教固国本',那刺史看了首点头!"
陈昭之接过文书,见朱红大印盖得端端正正。
陆元清压低声音:"我还加了句'边民知礼,则胡骑无隙'——他们最怕胡人,这招最管用。"
"辛苦陆兄了。"陈昭之真心实意道谢。
陆元清却摆了摆手,望着厅里正用树枝在地上练字的孩童:"我爹当年是县学教谕,总说'字能杀人,也能活人'。
如今才明白,活人更痛快。"
是夜,陈昭之等所有人走尽,才关了正厅的门。
他摸出怀里的《孝经》,系统提示音突然炸响:"文气突破100,童生境圆满,晋升秀才!
解锁技能:文剑初形。"
眼前浮现出半透明的虚影:一把三寸长的小剑,剑身刻着"仁"字,正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颤动。
陈昭之抬手,那剑便浮到他掌心,触感像浸了温水的玉。
他试着挥了挥,剑刃扫过烛火,火苗竟分出个小小的"礼"字。
"好。"他对着空气轻声说,"等胡骑再犯时,这把剑,要替百姓挡第一刀。"
晨雾未散时,儒堂门口己排起长队。
有背着铺盖的外乡学子,有牵着孩子的妇人,还有昨日被王铁山吓退的流寇——此刻正蹲在墙根,用草棍在地上画"忠"字。
陈昭之推开院门,晨风吹起他的衣摆。
他望着越来越长的队伍,忽然听见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检测到教化范围扩大,文气持续增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