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的秋阳裹着暖烘烘的桂花香,斜斜漏进宿舍窗户,在江思淼的书桌上切割出明暗交界线。那道光影恰好落在褪色的银杏叶书签上 —— 那是大一深秋,她蹲在图书馆后门,等了三个小时才捡到的 “宝物”,如今夹在翻旧的《小王子》里,边角早己蜷曲发脆。窗外的香樟树依旧郁郁葱葱,可摇晃的枝桠间,几片枯叶正打着旋儿坠落,在水泥地上摔出细碎的声响,像极了她心里某样东西碎裂的声音。
露露整理行李箱的动作很轻,却总在塑料拉链滑过金属扣时,发出刺耳的 “咔嗒” 声。江思淼对着镜子摘下耳钉,耳垂上的压痕还泛着红,像未愈的伤口。她忽然开口,声音惊飞了窗台上啄食的麻雀:“露露,你说,人为什么要喜欢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呢?”
风突然卷着枯叶撞在玻璃上,露露停下动作,走到她身边。窗外不知何时飘来铅灰色的云,将室内的光线染得发灰:“因为喜欢本来就不是等价交换啊。不过好在,你勇敢过了。”
江思淼望着镜中自己泛青的眼下,想起三次笨拙的勇敢。第一次在社团纳新,阳光透过苏淮的白衬衫,在报名表上投下温柔的光晕;第二次暴雨倾盆,她怀里的奶茶早己凉透,而苏淮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第三次,车载音响播放着悲伤情歌,她的眼泪混着窗外的雨,在牛仔裤上晕开深色的花。每一段回忆都像锋利的刀片,在心头划出旧伤,可这次,疼痛里竟生出几分释然。“是啊,三次了,也该到此为止了。”
云越积越厚,终于有雨丝扑簌簌落下来,打在香樟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她走到窗边,望着远处被雨雾笼罩的教学楼。那里曾有苏淮的身影,有她偷偷追随的目光,还有数不清的期待与失落。此刻雨幕模糊了一切轮廓,倒像是命运亲手为往事拉上帷幕。“大西这一年,我要为自己活。” 她说这话时,雨突然下得急了,噼里啪啦砸在雨棚上,像是在为她的决心喝彩。
收拾东西时,江思淼翻出一张泛黄的地图,摊开的瞬间,风掀起地图边角,露出背面用铅笔反复描摹的鲸鱼图案 —— 那是照着苏淮的吊坠画的。她的手指抚过用红笔圈出的江苏和内蒙,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一道彩虹刺破云层。“他回他的南方江苏,我回我的北方内蒙。” 她喃喃自语,阳光重新爬上地图,将蜿蜒的黄河染成金色,“从此,山高水长,再无瓜葛。”
露露递来一杯热气腾腾的奶茶,杯口腾起的白雾在阳光里织成轻纱。“内蒙的冬天一定很美,等你回去,记得给我拍雪景。”
江思淼接过奶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镜片。窗外的晚霞不知何时烧红了半边天,将香樟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好。等我回去,要尝尝正宗的内蒙奶茶,还要骑最烈的马,看最广的草原。” 她说着,眼眶微微泛红,却对着夕阳扬起了嘴角。
夕阳的余晖给一切都镀上温柔的金色,江思淼把最后一件衣服叠好放进箱子,转身拥抱露露。此时晚风送来宿舍楼后的吉他声,断断续续弹着轻快的小调。“谢谢你们大家一首陪着我。”
“说什么傻话,” 露露拍着她的背,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升起来了,清辉透过纱帘洒在两人肩头,“以后不管在哪,我都是你随时可以打电话哭诉的人。”
夜幕完全降临,江思淼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曾经,她无数次幻想和苏淮的未来,可如今,那些幻想都化作了泡影。不过,她不再难过,因为她终于明白,有些故事,注定没有结局。月光透过窗户爬进来,在她枕边落了一片银霜,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悠长而坚定。她翻了个身,嘴角微微上扬。这一次,她要带着三年的成长,奔赴属于自己的远方。北方的草原在召唤,那里有全新的生活,有不再为谁心动的自由,而窗外的香樟树,正在月光下轻轻摇晃,仿佛在为她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