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雨敲打着合作社的铁皮屋顶，锈水顺着墙缝淌成褐红的溪流。郗望蹲在火塘边，用竹夹翻烤着那本浸透花椒油的粮票册。焦糊味混着刺鼻的香料味在屋里弥漫，纸张边缘卷曲发黑，内页的数字却在高温下显出诡异的靛蓝色。
“热敏墨水，”米糕凑近观察，“58年就有这技术？”
老校长用拐杖拨开炭灰：“苏联专家给的，防特务。”他指尖点向一组数字：“1958.09.15-粮票贰佰斤-经手人：周振华之父周永福”。
张建国突然抽走粮票册，蘸着雨水在桌面涂抹：“看！遇水显影！”
湿痕下浮出细密坐标：N33°08'17.4", E117°41'29.6"——苍岚废弃铜矿的入口。
矿洞口像被炸裂的獠牙，冷风裹着陈年煤渣味往外涌。佟咚举的强光灯扫过洞壁，照亮大片喷溅状暗褐色污迹。
“不是锈…”米糕指尖刮下粉末，“人血氧化痕迹，至少十年以上。”
话音未落，洞顶传来碎石滚落声！
“后退！”郗望猛拽佟咚胳膊。
“嗤啦——”
淬毒的捕兽夹在佟咚脚前半寸咬合，锯齿闪着幽蓝的光。夹柄系着半根尼龙琴弦，延伸进黑暗。
艾星倒抽冷气：“林小满想把我们当野兽猎杀？”
郗望用竹片卡死兽夹：“急啥。她恨的不是我们。”
巷道深处，应急灯照亮半塌的矿工值班室。铁皮柜被撬开，账簿散落一地。
张建国捡起封面烧焦的《1987年矿难抚恤金发放表》，手电光定格在尾页签名：
“抚恤金共计：肆万捌仟圆整
领取人签字：林凡（代）”
下方却附着九枚鲜红指印——属于九个死难矿工家属。
“当年举报林凡贪污抚恤金…”老校长声音发颤，“是周永福伪造了这页签名纸！”
米糕扫描指印旁的批注小字：“周股长说按手印才发钱，俺不识字——王翠花（工亡者李大有妻）”。
主矿道尽头传来小提琴声，《魔鬼的颤音》在坑道里扭曲回响。灯光聚焦处，林小满站在废弃矿车前，脚边堆着炸药管。
“我爸是林国强，”她琴弓指向岩壁血字，“会计，林凡案的证人。结案后周永福逼他做假账，他不肯…”琴弓猛砸向矿车！
“他们就把他推下档案楼，说是抑郁症自杀！”
郗望慢慢上前：“急啥。炸药炸塌矿洞，你爸的冤案就石沉大海了。”
林小满冷笑：“那怎么算完？周振华今天必须死在这！”
巷道阴影里突然踉跄跑出个人——周振华！西装破烂，脸上全是擦伤。
“救我！这疯子要炸死我！”他扑向郗望。
林小满的琴弓划过琴弦！
“铮——！”
高频音波触发矿车下的压电引信，导火索嘶嘶冒起白烟！
郗望拽起周振华跳进侧巷水坑。冰凉的地下水瞬间淹到胸口。
“1987年抚恤金在哪？”郗望揪住周振华衣领。
周振华牙齿打颤：“我爸…用那钱买了县委的官！”
林小满站在坑沿，枪口对准水面：“周永福还让我爸做假账，说林凡贪污的赃款根本没追回！”
周振华突然狂笑：“那西万八？早让林凡熔成铜佛像，藏进…”
“轰隆！”
爆炸气浪掀翻矿车！巷道塌方封死退路，地下水加速上涌。
水面漫到下巴时，郗望突然将粮票册按在周振华脸上：“显影坐标是佛像位置，说！”
周振华呛着水喊：“在…在矿难纪念钟楼…基座里！”
林小满的枪口剧烈晃动：“你骗人！我搜过钟楼！”
郗望从怀里掏出1958粮票，浸入水中贴向岩壁。票面“贰佰斤”字样遇水消融，露出底下钢板蚀刻的算式：
∫(0 to H) ρ g h dh
（水压压强积分公式）
米糕瞬间醒悟：“钟楼基座是空心的！林凡把佛像沉在水箱里！”
水面没过头顶。周振华疯狂扑腾，指甲在岩壁上抓出血痕。
林小满跪在坑边伸手：“抓住！”
周振华抓住她手腕的刹那，林小满眼中闪过恨意，突然松劲！
“啊！”周振华尖叫下坠。
郗望腰间甩出凯夫拉绳，绳头钢锥“铛”地钉进坑沿！绳圈精准套住周振华脚踝，将他倒吊在水面上方。
“急啥。”郗望抹了把脸上的水，“林凡的绳子，专拴该死未死的人。”
矿难纪念钟楼地下室，巨大水箱锈迹斑斑。米糕接好压力泵，指针颤巍巍指向10MPa——相当于百米深水压。
“陈默设的保险，”郗望转动泄压阀，“水压不够，佛像会被机关粉碎。”
佟咚抡起大锤砸向消防栓！高压水柱冲进水箱，压力表指针猛跳。
“咔哒…”
箱底弹出暗格。没有金佛，只有一尊巴掌大、用铜导线熔铸的抽象咸鱼像，鱼嘴里叼着个U盘。
插入电脑，陈默的影像浮现：
“看到这段，说明有人要动抚恤金了。1987年矿难是人为！周永福为省成本，强令矿工在瓦斯超标区爆破…”
视频切换成偷拍画面：周永福将西万八千元现金塞进县委领导抽屉。
“钱在这，命呢？”林凡举起九张带血的工牌，“我等着正义来追赃。”
周振华被押上警车时，林小满将小提琴砸向钟楼铜钟。
“当——！”
钟声裹着雨声荡遍苍岚。郗望站在钟楼顶，望着矿洞方向。
米糕忽然惊呼：“林凡的监测网传回新信号！”
塌方的矿道深处，震波频谱被转化成清晰电码：
-·-· --- -·· （CODE）
同时，郗望口袋里那截染血的琴弦无风自颤，频率竟与钟声共振。弦丝崩断的瞬间，远在省城老干部病房的周永福心电监护仪拉成长音——床头收音机正播放着苍岚的钟声首播。
张建国从铜鱼像底座摸出张字条，林凡潦草的字迹写着：
“绳头拴赃，绳尾系钟。丧钟为谁而鸣？你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