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者,实之宾也。
然善用其名,可为万事之引。
王疤脸和他那群地痞的仓皇逃窜,为柳叶巷带来了久违的安宁。
但关于那一日的传说,却像长了翅膀的鸟儿,飞速地传遍了整个城南。
故事,在流传的过程中,总是会被不断地加工和润色。
几天之后,当方华戴着斗笠,去集市上采买一些生活必需品时,她己经能在最热闹的茶馆里,听到关于她自己的,第一个说书版本。
那说书先生,正口沫横飞,讲得眉飞色舞。
“话说咱们这城南的柳叶巷,那可是个藏龙卧虎的所在!”
“巷子深处,住着一位神秘的女医仙!”
“那仙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非有缘者不得见!”
“前几日,张铁匠家的孩儿急病垂危,眼看就要魂归地府!”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仙子白衣飘飘,从院中走出,玉指轻点,口吐真言,一瞬间,就将那孩子,从鬼门关里给拉了回来!”
茶馆里,一片惊叹的抽气声。
说书先生一拍醒木,声音变得更加激昂。
“你当这就完了?”
“更精彩的,还在后头!”
“那城南一霸,恶名昭彰的王疤脸,不知死活,竟敢去仙子门前撒野!”
“只见仙子双眉一蹙,目蕴寒光,身形一晃,快若闪电!”
“那王疤脸,连仙子的衣角都没碰到,一条胳膊,便被仙家手法,给生生折断了!”
“从此,柳叶巷,便成了咱们城南的一方净土!再无宵小,敢去骚扰!”
故事讲完,满堂喝彩。
方华坐在角落里,平静地喝着茶,仿佛那个故事里的主角,与她毫无关系。
她不在乎世人如何神化她,夸大她。
她在乎的,只是这个结果。
“柳叶巷女医”这个名号,己经成功地,在这城南之地,立了起来。
而且,是一个由“仁心”和“铁腕”,共同铸就的,充满了敬畏和神秘色彩的名号。
事实,也正如她所料。
自那天以后,再也没有地痞流氓,敢来柳叶巷附近惹是生非。
甚至,连一些小偷小摸,都自动绕开了这片区域。
偶尔,会有一些真正病入膏肓,被各大药铺判了死刑的病患家属,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前来巷口跪求。
方华会酌情出手。
她从不露面,只是让张铁匠夫妇,作为她的“代言人”,将写好的药方,或是处理好的草药,递出去。
她救活了一个因为误食毒蘑菇而奄奄一息的货郎。
也治好了一个被毒蛇咬伤,半只脚己经踏入鬼门关的樵夫。
她从不收取分文。
每一次出手,都只是加深了她“活菩萨”的声名。
当然,也有一些自以为是的富家子弟,或是好奇的江湖人士,想来一睹她的真容。
但这些人,无一例外,都被巷口那些受过她恩惠的,自发成为她守护者的邻里们,给挡了回去。
“仙子喜静,不见外客!”
“若无急难,还请回吧!”
久而久之,“柳叶巷女医”,成了一个真正的传说。
她医术通神,却又性情古怪。
她心怀慈悲,却又手段狠辣。
她救人无数,却又无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这种神秘感,为她提供了一层最完美的保护。
方华很享受这种状态。
白日里,她就在自己的小院中,潜心研究。
她将钱郎中和采药人刘伯的记忆,反复地,在脑海中融合,推演,学习。
她的医术,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突飞猛进,早己超越了那两位记忆主人的总和。
同时,她也没有落下那位武师的功夫。
她每天都会在院子里,练习那些看似朴实无华,却招招致命的拳脚功夫。
这具曾经柔弱的、属于庶女方华的身体,正在她的锻炼下,变得越来越强韧,越来越充满了力量。
安全的小院,充足的钱财,和一块无人敢惹的金字招牌。
复仇所需的一切外部条件,都己准备就绪。
方华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
安逸,会消磨人的意志。
而她的心中,那股源自被活埋时的恨意,从未有片刻消减。
这天夜里,她将自己所有的银两,都拿了出来。
一百两,变成了八十两。
买院子,打点邻里,采买药材,都需要花钱。
她知道,坐吃山空,不是长久之计。
下一阶段的复仇,需要更庞大的财力支持。
而要获取更多的财富,她就必须,将目光,从这城南的方寸之地,投向那些真正的,富得流油的所在。
投向,她曾经的那个“家”。
方华的目光,穿过沉沉的夜色,望向了方家大宅的方向。
她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一张伪善的、令人作呕的脸。
方天成。
她那位,被誉为“京城第一才子”的,好嫡兄。
那个,亲手策划了她那场“意外”,只为给他自己铺平道路的,伪君子。
是时候,开始清算第二笔血债了。
方华缓缓起身,走到石桌前。
她铺开一张崭新的草纸,拿起了那支最劣质的毛笔。
这一次,她没有再模仿任何人的笔迹。
她写的,是她自己的字。
那是一种,融合了大家闺秀的秀丽,和复仇者刻骨锋利的,独特的字体。
笔尖落下,只有三个字。
方。
天。
成。
写完,她看着纸上那三个仿佛带着血腥气的名字,眼神,冰冷如刀。
我的好兄长。
你窃取来的“才子”之名,享用了这么久。
也是时候,该物归原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