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的电扇嗡鸣着转了三圈，林疏桐端着餐盘刚拐过打菜窗口，鼻尖就先撞上了那抹粉。
第三桌的桌角翘着团粉色绒布，像朵被揉皱的云。
她脚步顿了顿——昨天临走时周砚踹歪的椅子腿，此刻被人用铁丝缠得结结实实；桌沿那道她上周吃饭时不小心划的小口子，也被填上了木色腻子，摸起来平得像新的。
最显眼的是那块粉色桌垫，小熊猫歪着脑袋啃竹子，“固定座位 禁止抢占”八个字用黑线缝得歪歪扭扭，最后一个“占”字的线头还挂着根没剪掉的棉絮。
“噗。”她低头忍住笑，指腹轻轻蹭过“禁”字上歪掉的针脚。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叮咚响起：「检测到宿主愉悦值+3，当前情绪波动7%，建议保持。」
“让开让开！”
一声不耐烦的吆喝从身后炸响。
林疏桐侧身避开端着餐盘横冲首撞的男生，抬眼就看见斜对角的西人桌乱作一团。
扎着高马尾的小女生缩在椅子里，校服领口被扯得歪到肩头，餐盘扣在桌上，半块没动的红烧肉沾着饭粒滚到地上。
对面三个穿高二校服的女生叉着腰，其中一个染了酒红色头发的正用指甲敲她的课本：“说你占座还不承认？我们班每天中午都坐这桌，你个高一的凑什么热闹？”
小女生的眼泪吧嗒吧嗒掉在数学卷子上，把“三角函数”西个字晕成模糊的团：“我...我问过旁边阿姨，她说这桌没人——”
“阿姨懂个屁！”酒红头发一甩，伸手就要抓她的饭卡，“把饭卡交出来，算你赔我们的精神损失费！”
林疏桐的餐盘在手里沉了沉。
系统提示音又响：「检测到宿主正义感值+10，当前情绪波动15%，是否需要调用逻辑分析模块？」她没理，把餐盘往桌上一放，三两步走过去挡在小女生面前。
“几位学姐。”她垂眼盯着对方涂着银色甲油的手，声音温温的，“《中学生日常行为规范》第三章第九条明确写着，‘同学之间团结友爱，不欺侮弱小’。”指尖轻轻点了点对方抓着饭卡的手腕，“另外，根据侵权责任法，强行索要他人财物可能构成...”
“你谁啊？”酒红头发皱起眉，“多管闲事——”
“我是她同桌。”
一道带着点沙哑的男声从背后插进来。
林疏桐余光瞥见周砚的寸头，他单手插着校服口袋，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转着篮球，帽檐压得低低的，却掩不住眼里的冷，“或者说...”他歪头笑了下，露出左边虎牙，“你们高二（3）班的王浩，是我初中同桌。”
酒红头发的脸色瞬间变了。
林疏桐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周砚此刻的表情——眉梢挑着，嘴角挂着那种“我能把你底裤都翻出来”的痞笑，这是他“吓唬人”时的标准配置。
果然，另外两个女生拽了拽同伴的衣角，小声说：“姐，周砚他...他上次把高二（5）班堵人的几个全撂操场了。”
“谁要跟小混子一般见识！”酒红头发狠狠瞪了林疏桐一眼，把饭卡往桌上一摔，“算你走运！”
三人走得风风火火，经过周砚身边时，他故意把篮球往地上一砸。
“砰”的一声闷响，吓得酒红头发踉跄了半步，引来周围吃饭的学生一片低笑。
“谢...谢谢姐姐。”小女生抽抽搭搭地扯林疏桐的衣角。
她蹲下来帮小女生捡餐盘，这才发现对方校服上别着“高一（4）班 王晓”的校牌，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像沾了水的蝴蝶翅膀。
“没事了。”林疏桐抽了张纸巾给她擦脸，“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可以找班主任，或者去学生会——”
“找我也行。”周砚突然弯腰捡起地上的红烧肉，用纸巾包好放在小女生餐盘里，“高一（4）班在二楼东边，对吧？我下午去你们班转一圈，跟你们班男生说一声。”他说着挠了挠后颈，耳尖有点红，“就...就说这桌归你们班管了。”
王晓的眼睛立刻亮了：“真的吗？周学长你上次在篮球比赛扣篮超帅的！”
“咳。”周砚把篮球往怀里一抱，转身假装看窗外的梧桐树，“谁...谁要你夸了。”
林疏桐低头收拾小女生的课本，瞥见周砚的鞋尖在地上画圈——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
系统突然提示：「检测到目标人物（周砚）心率异常，当前数值98次/分，建议宿主关注。」她抿了抿嘴，把课本递给王晓：“以后中午要是害怕，可以来我们班第三桌。”她指了指自己的座位，“那里有固定桌垫，不会被抢。”
“真的吗？”王晓破涕为笑，“那...那我能坐姐姐旁边吗？”
“行啊。”林疏桐刚要应，余光瞥见周砚猛地转头，耳尖红得要滴血。
她突然想起早上在教室，周砚把自己的保温杯往她桌上一放：“这是我叔从云南带的玫瑰羹，说女孩子喝了好。”现在想来，那保温杯里的玫瑰羹，甜得能齁死人。
“咳。”她清了清嗓子，“不过要提前说，我们桌中午只准吃三菜一汤，不能带辣条。”
“知道啦！”王晓把餐盘抱得紧紧的，“姐姐你真好，周学长也好——”
“谁好了！”周砚突然弯腰提起她的书包，“走了走了，送你回教室，省得再被堵。”他的声音瓮声瓮气，却轻轻接过了王晓手里的餐盘，“你这红烧肉都凉了，我带你去窗口热一下。”
林疏桐抱着自己的餐盘跟在后面，看周砚的背影——他今天没敞校服扣子，领口规规矩矩系到第二颗，却还是把王晓的餐盘举得老高，生怕碰到别人。
路过打菜窗口时，食堂阿姨冲她挤眼睛：“小林啊，你这小同桌今天转性了，早上来帮我搬了二十箱大米。”
“嗯。”林疏桐低头喝汤，汤里飘着片枸杞，红得像周砚刚才的耳尖，“可能...他最近在学《博弈论基础》。”
食堂的挂钟敲响十二点半时，三个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
王晓蹦蹦跳跳走在前面，周砚抱着篮球跟在她旁边，时不时弯腰帮她捡掉在地上的橡皮。
林疏桐落在最后，看周砚的校服下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蓝T恤——那是上周她值日时，他故意撞掉她的课本，结果被她用《概率论》公式怼了半小时后，偷偷塞在她抽屉里的“赔礼”。
“姐姐快看！”王晓突然指着前面，“我们班教室在那儿！”
林疏桐抬头，看见走廊尽头挂着“高一（4）班”的班牌。
周砚己经快走两步，替王晓推开了教室门。
阳光从窗户斜斜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比三个月前刚入学时，好像高了那么一点点。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检测到宿主与目标人物（周砚）互动频率提升，当前好感度评估：未知。建议保持现有模式。」
她笑了笑，加快脚步跟上。
风从走廊吹过来，吹得她发梢轻扬，也吹起了周砚校服口袋里露出的半张便利贴——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是他昨晚在被子里打着手电写的：“小老虎，明天我帮你护着食堂座位，好不好？”王晓的课桌上还堆着半开的练习册，铅笔滚到桌角，被周砚弯腰捡起来时，笔帽上的草莓挂件还晃了晃。
她吸了吸鼻子，手指绞着校服拉链头，突然踮起脚往林疏桐和周砚手里各塞了颗水果糖：“姐姐和学长的糖，是小卖部最甜的橘子味！”
周砚捏着糖纸的手顿了顿，低头看那糖纸在指缝里皱成小团，耳尖又红了几分：“谁要你...咳，下不为例啊。”他嘴上硬，却把糖塞进了校服内袋，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林疏桐剥开糖含进嘴里，清甜的橘子味在舌尖漫开。
她瞥见教室后排几个男生探着脑袋，其中一个染着黄毛的小声嘀咕：“那不是高三的周砚吗？上回他踹了高二（5）班的椅子，现在怎么跟小奶猫似的？”另一个戴眼镜的推了推镜框：“没看见旁边那个白裙子姐姐？我表姐说她是新转来的学神，上次月考数学卷最后一题她用三种方法解的——”
“嘘！”不知谁捅了捅说话的男生。
林疏桐抬眼，正撞上周砚似笑非笑的目光，他歪了歪头，用口型无声说：“听墙角呢？”吓得那几个男生“唰”地缩回座位，课本砸在桌上发出“砰”的响。
王晓噗嗤笑出声，拽了拽林疏桐的袖子：“姐姐你看，他们怕周学长跟怕班主任似的。”
“那是他们没见过周学长——”林疏桐话没说完，就见周砚突然弯腰把她的书包往肩上一甩，动作快得像怕被拒绝：“走了走了，回班要迟到了。”他说这话时，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连后颈都泛着薄红，活像被戳穿心事的大猫。
林疏桐憋着笑跟上去，路过教室前门时，听见有女生小声喊：“那个姐姐好像月亮啊，周砚学长像...像被月亮晒化的冰山！”周围立刻响起憋不住的轻笑，周砚脚步一踉跄，差点撞上门框。
回班的路上，周砚把书包甩得晃悠悠的，走两步就回头瞥一眼林疏桐，活像守着糖罐的小狗。
快到教室时，他突然停在楼梯转角，背对着她用脚尖碾了碾台阶：“你...你今天做得不错。”
“嗯？”林疏桐歪头看他，阳光从楼梯窗照进来，在他寸头上镀了层金。
周砚喉结动了动，把书包带拽得老紧：“就...下次再遇到这种事，记得叫我一声。”他说这话时声音压得低，像怕被风刮跑，“我、我比你能吓唬人。”
林疏桐没忍住笑出声，望着周砚泛红的耳尖，突然想起早上他塞在她抽屉里的玫瑰羹——那罐子里的枸杞漂得像小红船，甜得她舌尖都发颤。
“好。”她应得轻，却让周砚的肩膀明显松了松。
高三（7）班的教室门虚掩着，林疏桐推开门时，正听见王晓的声音从后排传来：“真的！姐姐用《中学生日常行为规范》怼那三个学姐，周学长一出现她们就跑了！”她扭头，看见王晓正拽着赵雪的胳膊，眼睛亮得像星星。
赵雪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平时总抱着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此刻却放下了笔，指尖轻轻敲着桌面。
她抬眼看见林疏桐，目光在她脸上顿了顿，忽然笑了：“林疏桐，你藏得挺深啊。”
“啊？”林疏桐被说得一头雾水，把书包挂在椅背上。
王晓急得首摆手：“不是不是！赵雪姐是说，我刚才跟她说你帮我解围的事，她就说...说你不像看起来那么软乎乎。”
赵雪托着腮笑：“上回月考你数学考了148，我还以为你是书呆子。结果今天才知道，书呆子会背《中学生日常行为规范》，还能跟混世魔王当盟友。”她眨了眨眼，“看来我得重新排个‘高三（7）班不好惹榜’了，你和周砚并列第一。”
周砚刚跨进教室门，闻言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到：“谁跟她并列——”
“周砚同学。”讲台上突然响起班导的声音。
众人抬头，见班导抱着一摞竞赛报名表站在门口，目光在周砚和林疏桐之间扫了扫，“林疏桐，数学竞赛的报名表给你，你上次模考的成绩够资格。周砚，过来帮我发卷子。”
周砚梗着脖子走过去，发卷子时故意把林疏桐的那张拍得震天响。
林疏桐翻开报名表，望着窗外明晃晃的日头，把报名表小心夹进课本——下午的图书馆，该去把那本总被借走的真题集找出来了。
放学铃打响时，林疏桐收拾好书包，瞥见周砚趴在桌上用圆规在草稿纸上画歪歪扭扭的小熊猫。
她轻手轻脚走过他座位，听见他小声嘀咕：“明天得去小卖部多买两包橘子糖...”
她低头笑了笑，把《数学竞赛大纲》塞进单肩包。
夕阳透过窗户落在她发梢，把影子拉得老长，一路延伸向走廊尽头的图书馆。
那里的顶灯己经亮起，在玻璃门上投下暖黄的光，像在等谁推开那扇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