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曦拖着行李箱站在沿海小城的巷口时,海风吹散了她最后一缕属于那座繁华都市的气息。租住的老式公寓在一栋爬满三角梅的居民楼三层,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咸湿的空气裹着隔壁阿婆晾晒的鱼干味扑面而来。她将行李箱放在褪色的木地板上,蹲下身从夹层里摸出那张被雨水泡皱的寰宇集团年报,照片上的萧砚辞穿着笔挺西装站在剪彩台中央,鎏金剪刀在他指间泛着冷光。
用透明胶带将海报一点点粘在斑驳的粉墙上时,林若曦的手指总在萧砚辞的眉眼处停顿。海报是去年寰宇集团周年庆时发的纪念品,她当时还笑着吐槽设计老气,此刻却成了这间空荡荡公寓里唯一的色彩。窗外的海浪声涨涨落落,像极了萧砚辞说话时低沉的尾音,她捂住耳朵蜷缩在飘窗上,却挡不住回忆从指缝漏出来——他总在深夜加班回来后,悄悄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窝说“还是家里的茉莉香好闻”。
辞职手续是托同事代办的,人事总监在电话里欲言又止:“萧总这两周把自己关在办公室,连李氏集团的合作会都推了。”林若曦握着手机的手指泛白,听筒里突然传来玻璃杯碎裂的声响,接着是秘书惊慌的低语:“萧总您别这样……”她慌忙挂断电话,胸口闷得喘不过气,跑到阳台对着大海干呕起来,胃里空得发疼,才想起自己己经三天没好好吃饭了。
小城的菜市场总是弥漫着鱼腥气,林若曦在水产摊前选带鱼时,老板娘的指甲缝里还沾着银鳞:“姑娘一个人住?”她点头的瞬间,突然想起萧砚辞总嫌她做的红烧带鱼太咸,却每次都吃得连汤汁都不剩。回到公寓煎鱼时,油星溅到手腕上烫出红痕,她盯着那片红肿发愣,以前这种时候,萧砚辞总会紧张地拉着她往厨房冲,用冰块裹着毛巾一点点敷,嘴里还念叨着“以后还是我来做饭”。
萧砚辞的办公室永远飘着冷冽的雪松味,首到林若曦开始每天给他泡茉莉花茶。现在秘书换了新的茶叶罐,顶级的碧螺春在白瓷杯里舒展,他却总在喝茶时皱眉——那股清冽的茶香里,再也没有混着她身上的栀子花香水味了。落地窗外的梧桐叶黄了又落,他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并购方案,目光却总不由自主飘向对面的空位,那里曾放着林若曦的绿植,每次开会她都会偷偷掐片叶子玩。
“萧总,这是您要的全城公寓租赁记录。”特助将文件夹放在桌上,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萧砚辞翻开泛黄的纸页,指腹抚过每个叫“林若曦”的名字,却在看到登记地址时颓然放下——她用的还是大学时的名字“林溪”,那是他教她写在论文扉页上的笔名。三个月前他们在图书馆查资料,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笔记本上投下条纹,她歪着头笑:“等以后写小说,就用这个名字当笔名。”
私人侦探的报告堆在桌角,照片里的林若曦穿着洗得发白的棉布裙,在海边捡贝壳时的侧脸被夕阳镀上金边。萧砚辞用指腹轻轻擦去照片上的海水渍,突然想起她怕水,每次去泳池都要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像只受惊的小猫。报告最后写着“目标人物每周三下午会去城中书店”,他盯着那行字看了整夜,晨光爬上文件时,才发现自己把“书店”两个字描得变了形。
林若曦在旧书摊淘到本《小王子》,扉页上的钢笔字迹己经模糊:“重要的东西要用心看”。她蹲在梧桐树下翻到玫瑰那章,眼泪突然砸在泛黄的纸页上。去年生日萧砚辞送了她精装版,还在夹页里藏了张机票:“周末去看普罗旺斯的薰衣草?”此刻那张机票被她压在海报后面,边角己经磨得卷了毛。
暴雨夜的小城总跳闸,林若曦在黑暗中摸索蜡烛时,手指被桌角的铁皮划破。血腥味在潮湿的空气里弥漫开,她突然想起萧砚辞的医药箱永远备着进口止血贴,他给她包扎时总会故意说“再这么不小心,就罚你给我洗一个月袜子”。窗外的雷鸣震得玻璃窗发抖,她抱着膝盖坐在地上,首到晨光染亮海面,才发现自己一夜未眠,手里还攥着那枚从公寓带出来的兔子钥匙扣。
萧砚辞在董事会上第一次走神,三叔公的拐杖重重敲在地板上:“并购案必须下周签约!”他猛地回神,却在看到投影幕布上李家长女的照片时,胃里一阵翻涌。那个女人笑起来嘴角有颗痣,和林若曦完全不同——林若曦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鼻尖还有颗小小的雀斑,是他在迪士尼用拍立得捕捉到的秘密。散会后他把自己锁在茶水间,盯着咖啡机发呆,以前林若曦总在这里给他泡茉莉花茶,蒸汽模糊她的侧脸时,他会偷偷从背后环住她的腰。
海边的晚霞总带着橘子汽水的颜色,林若曦坐在礁石上画画时,铅笔突然断了芯。素描本上是未完成的寰宇大厦,笔尖的炭灰落在“萧砚辞”三个字上,那是她无意识写的,己经被海浪打湿的纸页晕成了一片灰。远处的货轮鸣着汽笛驶向深海,她突然想起他们在东京塔上看夜景,萧砚辞指着最远的那盏灯说“以后我们的家就要有这么大的落地窗”,当时她以为是情话,现在才明白那是他藏在心底的承诺。
萧砚辞的车在高速上开了七个小时,导航显示离那座小城还有五十公里时,轮胎突然爆了。他在应急车道上换备胎,手指被轮毂划破也浑然不觉,血珠滴在水泥地上,很快被风吹干。后备箱里放着她喜欢的白茉莉,是他凌晨去花市抢的最新鲜的一批,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像极了她第一次见家长时,紧张得发亮的眼睛。
林若曦在便利店微波炉热便当的时,电视里正在放财经新闻。萧砚辞穿着黑色西装站在发布会现场,眼下的乌青遮不住,声音却依旧沉稳:“寰宇将启动新的慈善基金,资助贫困生……”她的目光突然被他胸前的钢笔吸引——那是她送他的生日礼物,笔帽上还刻着他们名字的首字母缩写。便当里的米饭凉透了,她却一口也咽不下去,转身冲进雨里,任凭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小城的路灯昏黄,林若曦走在回公寓的路上,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路过报刊亭时,最新的财经杂志封面正是萧砚辞,标题写着“商业奇才的爱情抉择”。她鬼使神差地买了一本,翻开时掉出张夹在里面的便签,是萧砚辞的字迹,力透纸背:“等我。”海风吹过,便签纸飞起来贴在寰宇集团的海报上,正好遮住了他西装口袋的位置——那里曾别着她送的茉莉胸针,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而此刻的萧砚辞正站在小城的码头,咸湿的海风掀起他的风衣下摆。他手里捏着那张被雨水泡皱的照片,照片上的林若曦在樱花树下回头,发梢沾着粉色的花瓣。远处的灯塔亮了,旋转的光束扫过海面,他望着那片漆黑的海水,突然明白有些思念就像潮汐,无论躲到哪里,都会在午夜涨潮时漫过心岸,带着咸涩的疼,提醒着他有多渴望再见她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