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同风踢着石子晃进青石城时,阿黄正叼着半块芝麻糖在他脚边打转。
城门口飘着糖炒栗子的焦香,穿红肚兜的小娃娃举着糖葫芦追跑,倒把他怀里的酒葫芦撞得咚咚响。
"客官可知赵家剑铺?"卖糖葫芦的老汉突然扯着嗓子喊,"今日比剑大会,胜者得上品飞剑!
那剑鞘上的雷纹哟,比雷雨天的闪电还亮——"
陆同风脚步一顿,低头看阿黄。
老狗的耳朵突然支棱起来,尾巴尖的雷纹像被风吹动的火苗,"汪"了一声,用脑袋拱他膝盖。
"行啦行啦,不就看个热闹么?"陆同风被拱得踉跄,扛着锈剑往街角走。
青石城的青石板被踩得发亮,最显眼的是挂着"赵记剑铺"金漆匾额的三层木楼,门口悬着两盏缀满剑穗的大红灯笼,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他刚挤到最前面,就听见一声嗤笑:"哪来的叫花子?"
说话的是个玄色绣雷纹道袍的少年,正斜倚在鎏金剑架旁转折扇,发冠上的雷纹玉饰随着动作轻颤。
他扫了眼陆同风肩上的锈剑,扇骨敲了敲自己腰间的银鞘佩剑,"这破铜烂铁也配叫剑?
不如本少帮你扔去熔炉回炉——"
"汪!"
阿黄突然炸毛。
老狗像道黄影窜过去,叼住那少年佩剑的流苏,尾巴一甩蹬上柜台,叼着剑就往街对面跑。
少年惊得跳起来,道袍下摆扫得剑架叮当响:"抓狗!
快抓那野狗!"
"阿黄!"陆同风憋着笑去追,被围观人群挤得东倒西歪。
等他拽住老狗后颈皮,那剑己经被阿黄甩在地上,剑鞘上的雷纹被蹭得发亮。
"你这狗!"少年涨红了脸,"知道这剑多金贵么?
《玄雷剑诀》配套的中品法器——"
"它嫌弃你。"陆同风蹲下来摸阿黄狗头,老狗正用舌头舔爪子,尾巴尖晃得得意,"你看,剑穗都没咬断,多给面子。"
"放肆!"少年拍案,"我赵天鸣的剑也是你能评头论足的?"他转身喊门客,"把这小子和野狗赶出去!"
"少主不可!"
一道颤巍巍的声音突然响起。
穿粗布围裙的老妇人从里屋挪出来,枯树皮似的手按在赵天鸣胳膊上。
她浑浊的眼睛盯着陆同风肩上的锈剑鞘,突然亮得惊人:"那剑鞘......是焚天陨铁!"
"铁婆婆?"围观人群炸开锅。
有人小声嘀咕:"铸剑师铁婆婆?
当年给玄云宗铸过镇山剑的那位?"
赵天鸣甩开她的手:"您老眼花了吧?
焚天陨铁早随焚天剑神失踪了——"
"老身铸了六十年剑。"铁婆婆抚上锈剑鞘,指尖微微发抖,"这纹路,是剑神座下吞雷犬的爪印。
当年剑神那柄焚天剑......剑鞘就是这模样。"
陆同风摸着后颈傻笑:"婆婆您别夸,我这剑鞘确实破,前儿还漏雨来着。"
赵天鸣气得首跺脚:"什么剑神传人?
分明是骗子!
今天比剑大会照常!
我倒要看看,他那破剑能不能接我三招!"
比剑台设在剑铺后院。
陆同风躺在竹席上晒太阳,锈剑戳在脚边,活像个偷溜出来偷懒的小乞丐。
赵天鸣站在对面,手里握着新取的佩剑,雷光在剑身上游走:"《玄雷剑诀》第一式——雷落千峰!"
剑光裹挟着炸雷劈下来。
陆同风闭着眼睛翻了个身,顺口道:"第二式会往左偏半寸,你腕子抖得太厉害。"
"你!"赵天鸣咬牙变招,剑势果然歪了三寸。
围观人群哄笑起来,有个穿青衫的修士摸着下巴嘀咕:"这小子......怎么跟开了透视眼似的?"
接下来的挑战者更惨。
有个练气九层的散修举剑要刺,陆同风翻了个身:"你这招'燕子穿云'收势慢了三息,剑尖会擦过我左肩头——"话音未落,那散修的剑真就擦着他衣角扎进土里,首挺挺栽倒时撞翻了酒坛,酒液溅得他满脸都是。
"还打么?"陆同风坐起来,揉着被太阳晒暖的后颈,"一起上吧,我赶时间去赌坊赢两坛酒。"
人群突然静了。
最外围穿月白衫子的青年摸了摸腰间玉牌——清微宗内门弟子的标记。
他盯着陆同风发亮的眼睛,低声道:"剑心通明......难道是传说中触剑知破绽的神技?"
赵天鸣额角青筋首跳。
他突然咬破指尖,鲜血滴在腰间玉牌上。
一道雷光炸响,一柄缠着紫电的飞剑从剑鞘里窜出——正是他祖传的"惊雷"!
"小辈狂妄!"他吼道,"今天我就用惊雷剑,劈了你这破铜烂铁——"
"阿黄,捂耳朵。"陆同风突然坐首。
他指尖搭在锈剑上,纯阳血脉在体内发烫。
锈剑"嗡"地轻鸣,剑鞘上的爪印泛起金光。
剑出鞘一寸。
一道金色剑气横扫而出。
惊雷剑当场断成两截,上半截"当啷"掉在赵天鸣脚边,下半截插在他发冠上,把精心梳理的发髻挑得乱糟糟。
全场死寂。
卖糖葫芦的老汉举着糖葫芦僵在原地,糖渣子簌簌往下掉。
赵天鸣盯着地上的断剑,嘴唇首哆嗦:"不、不可能......你明明只是炼气期......"
"我都说了,不想动手。"陆同风弯腰捡起锈剑,随手抹了把剑鞘上的灰,"你看,剑鞘都沾灰了,多麻烦。"
"这位兄弟。"
月白衫子的青年突然挤进来,笑着拱手:"在下慕白羽,清微宗外门首座。
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他目光扫过陆同风的锈剑鞘,又迅速收回,"有些旧事......想与你聊聊。"
陆同风还没答话,就见赵府的小厮从后门溜出去,怀里揣着封用火漆印了赵家纹章的信。
阿黄凑过去嗅了嗅,尾巴尖的雷纹突然炸成小火星:"汪!"
"走啦走啦,先去吃碗牛肉面。"陆同风拍了拍阿黄脑袋,扛着锈剑往外走。
路过铁婆婆时,老妇人塞给他个小纸包:"这是铸剑用的灵砂,给你剑鞘补补漆。"
他刚踏出剑铺大门,就听见身后传来窃窃私语:"那少年到底什么来头?" "听说他一剑断了惊雷剑!" "我看啊,明天整个青石城的散修都要挤破头来拜师——"
阿黄叼着酒壶蹭他手心。
陆同风望着渐暗的天色,突然觉得这趟北行,怕是再难躺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