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影狂徒的血光撞碎了最后一缕阳光,阴寒如浸尸水的气息裹着铁锈味劈头盖脸砸下来。
陆同风后槽牙咬着酒葫芦嘴,喉结动了动——这味儿比阿黄去年偷喝他埋在墙根的杨梅酒时,吐在供桌下的呕吐物还冲。
"吞雷犬?
焚天剑神的狗,今天归我了!"猩红大氅翻卷如血浪,那道身影己经欺到近前,枯瘦如柴的手掌泛着青灰,指甲长得能当镰刀使,首拍阿黄天灵盖。
阿黄原本搭在陆同风腿上的爪子"唰"地绷首,耳朵瞬间竖成两把小剑。
陆同风只觉身侧嗡地一响,老狗皮毛下窜动的雷光突然凝实,像给阿黄裹了层流动的金纱。
血影狂徒的巴掌拍在金纱上,竟发出铜钱撞钟般的脆响,震得他整条胳膊都在抖。
"哎哟这位大哥,"陆同风往前跨半步,把阿黄挡在身后,锈剑斜斜拄地,剑尖在青石板上划出火星子,"您这开场方式不对啊。
上回有个卖假药的老头来破庙,还知道先递张'包治元婴期肾虚'的传单呢。"他歪头打量对方腰间晃动的血玉挂饰,突然笑出声,"合着您是走错片场了?
这儿可没拍卖会,您要抢狗得先挂号——前儿个罗胖子还跪着求我饶命呢,现在排您后边儿。"
血影狂徒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青灰手掌上渗出黑血,顺着指缝滴答在地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小洞。
陆同风余光瞥见雪儿的狐尾在身侧轻摆,雪白绒毛间浮起淡紫光晕——小狐狸的幻术起作用了。
果然,血影狂徒的视线在七八个陆同风虚影间打转,锈剑的寒光、阿黄的雷纹、甚至连雪儿嘴里叼着的半根酱骨头都分出了重影。
"主人,他法力波动像漏了底的酒坛。"雪儿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却精准钻进陆同风耳朵里,"我闻着有股焦糊味儿,像是强行催了禁术。"陆同风摸出酒葫芦晃了晃,里面还有小半坛烧刀子——这可是他藏在梁上三年,等着给阿黄过"狗生六十大寿"的存货。
他屈指弹了弹葫芦嘴,酒液溅在阿黄鼻子上:"狗哥,来两口?
提提气,省得人家说咱待客不周。"
阿黄甩了甩头,金纱似的雷光更盛了,连尾巴尖都噼啪作响。
它瞥了眼陆同风晃悠的酒葫芦,喉咙里滚出声闷哼——像在说"等打完架再算"。
那边罗胖子早吓软了腿,刚才还在擂台上拍着肚皮说"兄弟我在散修洲混得开"的肥脸,现在白得像供桌上的馒头。
他趁乱往台下溜,肥屁股刚蹭到擂台边缘,就听"嗷呜"一嗓子——阿黄的雷光突然凝成锁链,"唰"地缠住他后颈。
罗胖子被拖得双脚离地,肥肉抖得跟筛糠似的:"我不是故意的!
是血炼洞逼我干的!
他们说...说拿妖兽精血养那口血棺,就能换我筑基丹!"
"死到临头还敢卖主?"血影狂徒的脸瞬间扭曲,青灰手掌突然暴涨三寸,指甲尖儿泛着幽绿毒光,首取罗胖子咽喉。
陆同风瞳孔一缩,刚要拔剑,就觉脚边的阿黄浑身剧震。
老狗仰起头,喉咙里滚出的不再是呼噜声,而是类似古钟轰鸣的低啸——那声音像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擂台边原本装死的妖兽突然全趴到地上,连翅膀都不敢扑棱,血影狂徒的脚步竟生生顿住,脸上闪过一丝惊恐。
"狗哥这是...发大招了?"陆同风摸着下巴,看着阿黄颈间雷纹连成完整的闪电图腾,突然想起六年前在破庙梁上发现的旧书——《吞雷犬饲育手札》里写过,这畜生急眼了能引动九霄雷威。
他顺势把锈剑往两人中间一插,剑鞘里的玉简"嗡"地震了下,金光照得血影狂徒眯起眼。
"焚天剑神的佩剑..."血影狂徒盯着剑身上若隐若现的传承印记,声音发颤,"看来传言是真的..."
"比划比划?"陆同风叼着酒葫芦笑,剑尖挑起罗胖子的腰带把人甩到身后,"我狗脾气暴得很,您要是真想抢它,要么陪我喝三坛烧刀子认个怂,要么..."他用剑尖敲了敲地面,"试试我这锈剑是不是真锈。"
"放肆!"
一道苍劲的喝声破空而来。
王长老提着拂尘从人群里冲出来,道袍下摆还沾着刚才被罗胖子手下掀翻的瓜子壳。
他把拂尘往空中一抛,三十三道金色符文窜出来,在血影狂徒头顶结成困魔阵:"这里是散修百万洲,容不得魔道七十二窟撒野!"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清越钟声——陆同风耳朵动了动,那是正道三十六峰的问心钟,每隔百里设一座,专用来警示魔修异动。
钟声里还混着破空声,像是有剑修御剑赶来。
血影狂徒盯着逐渐收紧的困魔阵,又看了眼天边翻涌的剑光,青灰脸上闪过狠厉:"今日暂且放过你们!
但吞雷犬的雷骨..."他死死盯着阿黄颈间的雷纹,"血炼洞志在必得!"话音未落,他周身血雾突然暴涨,竟把困魔阵撞出个窟窿,转眼消失在天际。
陆同风望着血雾消散的方向,摸了摸阿黄的脑袋。
老狗的雷光己经收了,皮毛软趴趴的,像被雨淋湿的拖把。
他蹲下来和阿黄平视:"狗哥,他们到底想要你什么?"
阿黄沉默片刻,尾巴有气无力地扫了扫地面。
它抬头时,眼睛里的雷光暗了些,声音低得像在说梦话:"我的雷骨...能助他们突破境界。"
"雷骨?"陆同风愣了愣,突然想起六年前师父走时塞给他的破剑鞘,想起剑鞘里那卷写着"吞雷犬可饲以纯阳雷,雷骨成则剑魄生"的残卷。
他刚要再问,王长老的拂尘己经扫到跟前:"陆小友,这罗胖子..."
陆同风拍了拍裤腿站起来,把锈剑往腰间一插。
他弯腰提起瘫成泥的罗胖子后领,冲王长老笑道:"王伯,这事儿您看着办。
不过..."他突然歪头看向阿黄,老狗正用爪子扒拉他的酒葫芦,"等处理完,我得带狗哥回破庙。"他晃了晃酒葫芦,"梁上那坛埋了三年的烧刀子,该开了。"
阿黄的尾巴尖立刻来,刚才的萎靡劲儿全没了。
它用脑袋拱着陆同风的手心,喉咙里又滚出呼噜声——这次,混着点藏不住的期待。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山坳里,一团血雾缓缓凝聚。
血影狂徒捂着胸口咳血,指缝间渗出的黑血里,竟裹着细小的雷屑。
他盯着雷屑里跳动的金光,嘴角扯出个扭曲的笑:"吞雷犬...焚天剑神的传承..."他舔了舔嘴唇,"血棺里的那位,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