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老的拂尘刚卷住罗胖子后领，陆同风就伸手勾住那团肥肉的腰带："王伯，这事儿您看着办——不过我要带走雪儿。"
老道士正抖着拂尘清理道袍上的瓜子壳，闻言手顿了顿。
他眯眼看向缩在陆同风脚边的灵狐，雪色皮毛沾着血渍，却仍竖着耳朵眼巴巴望着自家新主人。
王长老摸了摸花白的山羊胡，突然笑出声："小友倒是会挑时辰。
前儿还说'找道侣得看眼缘'，今儿就拐了只灵狐？"
陆同风弯腰揉了揉雪儿脑袋，狐狸立刻发出咕噜声蹭他掌心："王伯这话说的，我这是响应散修盟'人妖和谐'的号召。"他晃了晃腰间锈剑，"再说了，雪儿都认主了，总不能让她再被罗胖子那老登儿关在铁笼子里喝血酒。"
王长老的拂尘尖儿点了点地面，三十三道金纹在罗胖子脚边晃了晃——这老狐狸，分明是在用困魔阵吓唬人。"成，你是她的新主人，自然由你做主。"他松开拂尘，罗胖子"扑通"摔在地上，被两个散修架着往盟里拖。
雪儿立刻蹦起来，狐尾卷住陆同风手腕，耳朵尖儿蹭过他手背，凉丝丝的，像在说谢谢。
阿黄却没凑这个热闹。
老狗耷拉着脑袋，尾巴尖儿扫过地上的血渍，慢悠悠踱到墙角那株歪脖子槐树下。
陆同风刚想逗它两句"狗哥今儿咋不抢酒喝"，就见它前爪扒着树根，喉间发出极轻的呜咽。
那声音像极了六年前冬夜，破庙漏雨时老狗守着他被单的动静——那时他还小，总以为阿黄是怕冷，现在才明白，那是藏在皮毛下的伤在疼。
"狗哥？"陆同风摸出酒葫芦蹲下来，酒塞刚拔开，阿黄就抬头叼住壶嘴。
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它嘴角往下淌，在泥地上洇出个小酒坑。
老狗打了个酒嗝，爪子搭在他手背上："那年镇压魔潮......我确实跟在剑神身边。"
陆同风的手顿住了。
他记得师父走时塞给他的破剑鞘，记得残卷上"吞雷犬"三个字被虫蛀得只剩半拉。
此刻阿黄的眼睛里没有雷光，却泛着种他从未见过的浑浊，像被雪水浸过的老玉："剑神要封魔门通道，得用纯阳之力做引子。
他那把焚天剑插进地脉时，我正叼着最后半块雷晶——"老狗突然咳嗽起来，喉间滚出细碎的雷屑，"然后地脉炸了。
我被魔焰烧穿了肚子，雷骨碎成渣，化形时就......"它低头蹭了蹭自己土黄色的皮毛，"成了这副模样。"
"所以血影狂徒说的雷骨......"陆同风喉结动了动。
"是我用六百年雷晶重铸的。"阿黄甩了甩耳朵，"藏在骨头缝里，平时不显。"它突然抬头盯住陆同风腰间的锈剑，"你师父留的剑鞘，里面那卷残卷，写的就是这个。"
雪儿不知何时凑了过来。
她蹲在陆同风另一侧，尾巴尖儿轻轻扫过阿黄的爪子："吞雷犬的雷骨，是天下最纯的雷属性灵材。
若用'血魂引'炼制......"小狐狸的声音越来越低，"能当钥匙。"
"钥匙？"陆同风挑眉。
"开魔界裂缝的钥匙。"阿黄叼起酒葫芦又灌了口，"百年前魔潮是被剑神封了，但那裂缝只是暂时合上。
血炼洞那些疯魔，想拿我的雷骨当引子，再撕条缝儿——"它突然甩头，酒液溅在陆同风裤腿上，"让魔潮再灌进来！"
陆同风的后颈泛起凉意。
他无意识着锈剑，剑鞘上的裂纹硌得手心发疼。
六年前师父摸着这剑鞘说"小风儿，以后你就守着破庙"时，眼里是不是也有这种凉意？
"我......我就是条小鱼！"突然有带着哭腔的男声插进来。
陆同风抬头，正看见被架着走的罗胖子。
这胖子脸上的肥肉抖成筛子，汗水顺着下巴砸在青石板上："血炼洞的事儿我真不知道！
他们就让我管管斗兽场，收收血晶......"
陆同风"噌"地站起来，锈剑"咔"一声弹出半寸。
罗胖子的肥肉立刻抖得更厉害，连架他的散修都差点松手。"胖爷，"陆同风弯腰捏住他下巴，笑得像在逗猫，"你说你是小鱼，那鱼总得知道鱼窝在哪吧？
血炼洞在城外的老窝......"他用剑尖挑起罗胖子腰间的玉佩，"藏哪呢？"
罗胖子的胖脸瞬间白过雪儿的毛。
他盯着陆同风眼里的笑意，突然哭出声："在北边三十里的断龙山！
山脚下有个老槐树，树底下有个地洞，里面......里面全是血饲术的试验品！"他的手指抖得像抽风的筛子，首往北方指，"我发毒誓！
要是骗你，就让雷劈了我——"
"得嘞。"陆同风把锈剑插回鞘里，拍了拍罗胖子肩膀，"那我替雷爷爷谢谢你指路。"他转身时，阿黄己经叼着酒葫芦站在脚边，雪儿的尾巴卷住他手腕轻轻拽了拽。
暮色漫上断龙山，山影像头伏着的野兽，把罗胖子的哭嚎吞得干干净净。
"狗哥，"陆同风弯腰把阿黄抱起来，老狗的毛被晚风吹得有些凉，"等解决了这事儿，我去后山挖两坛埋了五年的烧刀子。"
阿黄甩了甩耳朵，喉咙里滚出呼噜声。
它用脑袋蹭了蹭陆同风下巴，声音轻得像风："先解决眼前的。"
雪儿的幻术在三人一狗周围漫开。
暮色里，西个影子渐渐淡成雾，往断龙山方向飘去。
山脚下那株老槐树的枝桠摇晃着，像是在等什么人来——或者，等什么人来掀翻它藏了太久的秘密。
